开学第一周的晚自习，教室里还飘着淡淡的新书油墨香。沫卿把刚抄好的英语范文往贺执桌上推，指尖刚碰到他的练习册，就被他不动声色地往回挪了半寸。
她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泛起一阵熟悉的涩味。从下午第三节课开始，贺执就不对劲了——那时清北学长周宇琛来送自主招生资料，站在教室后门喊了声“沫卿”，她跑出去接过资料时，转身正好撞见贺执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他的眼神冷得像刚从操场雪堆里捞出来的。
“贺执，你到底怎么了？”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沫卿终于忍不住拽住他的校服袖口，声音压得发紧，“就因为学长给我送了份资料？你又要闹脾气？”
贺执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差点撞到后排的桌子。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下颌线绷得笔直：“我闹脾气？沫卿，你看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那是送资料该有的样子吗？还特意叮嘱你‘有不懂的随时找我’，他怎么不跟别人说这话？”
“他是负责对接自主招生的学长！”沫卿的声音陡然拔高，前排正在刷题的同学纷纷回头，“上周家长会你妈还拜托他多照顾我，你当时怎么不说有问题？”
“那是两码事！”贺执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刚才摸你头发了！就为了指那行字，非要凑到你耳边说？”
“那是不小心碰到的！”沫卿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的《高考词汇闪过》就往他怀里砸，书本“啪”地落在地上，单词卡撒了一地，“高三刚开学就因为这种事吵！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安安稳稳学习？”
贺执弯腰捡起书，手指用力得把书脊捏出了褶皱。他没看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是见不得别的男生对你动手动脚。”
“你简直不可理喻！”沫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仰着头，“周学长帮我划了重点，还说要给我补薄弱的物理实验，你不谢谢人家就算了，还在这瞎吃醋！”
“补实验？”贺执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嘲讽，“需要他补？我不能给你补？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不如他？”
后排的林薇赶紧推了推魏延迟，用口型说“快去劝劝”。魏延迟刚站起身，就被贺执狠狠瞪了一眼：“滚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林薇也急了，跑过来拉沫卿的胳膊：“卿卿别吵了，阿执就是……就是太在乎你了……”
“在乎我就要冤枉我？”沫卿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跟学长清清白白，你让他别用那脏心思瞎猜！”
“谁脏心思了？”贺执的声音陡然拔高，走廊里都能听见回响，“他明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还天天往你跟前凑，安的什么心？”
“够了！”沫卿抓起书包就往外跑，经过贺执身边时，肩膀故意撞了他一下。
贺执咬着牙跟出去，两人在走廊里站定，中间隔着两步远，像隔了条看不见的河。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怎么也碰不到一起。
“贺执我告诉你，”沫卿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我跟周学长就是普通的学长学妹！你要是不信我，那我们……”
“你想说什么？”贺执的声音突然哑了，眼圈泛红，“想说分手？就因为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沫卿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墙壁，“我只是觉得你不信任我！高三这么重要，我不想天天跟你吵！”
两人的争吵声引来了值班的教导主任。他举着保温杯从楼梯口走过来，皱着眉呵斥：“大晚上的不进教室，在走廊里吵什么？不知道高三要安静吗？叫家长！”
提到家长，沫卿的哭声顿了顿，贺执也抿紧了嘴，却谁也不肯先低头。教导主任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就看见楼梯拐角跑过来两个身影——邓媛和贺执妈妈手里还拎着保温桶，显然是刚从家里赶来送宵夜的。
“怎么回事啊这是？”贺执妈妈老远就喊，看到对峙的两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刚开学就闹，是不是皮又痒了？”
沫卿看到妈妈，委屈的潮水瞬间涌上来，刚想开口就被邓媛按住肩膀。“先别说话，”邓媛的声音很稳，眼神却带着点严肃，“跟我回家。”
贺执妈妈也拽住儿子的胳膊，力道不小：“跟我走，回去再跟你算账。”
一路无话。到了沫卿家楼下，贺执妈妈把保温桶往贺执怀里一塞：“给你卿卿的，里面是你俩爱吃的草莓糯米糍，自己说。”
贺执攥着保温桶，指尖泛白。邓媛把女儿拉到一边，轻声问：“到底怎么了？跟妈妈说实话。”
沫卿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红着眼圈说：“他就是不信任我……上次也是这样，不问清楚就瞎生气……”
那边贺执也被妈妈训得头都快埋到胸口：“我怎么教你的？卿卿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就因为个学长的小动作，你就要跟她吵？高三的时间多宝贵，你就用来干这个？”
贺执咬着唇没说话，耳根却红得厉害。
邓媛走过来，把保温桶从贺执手里接过来，递给女儿：“先拿着，有话好好说。阿执，阿姨知道你在乎卿卿，但在乎不是猜忌，对不对？”
贺执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起头，看向沫卿：“对不起……我不该……”
“道歉就完了？”沫卿别过脸，眼泪还在掉，“你每次都这样，吵完就道歉，下次还敢！”
贺执妈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让你嘴笨！还不快说点好听的？”
贺执看着沫卿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哑：“我不该不信任你，也不该对你发脾气。那个学长……我就是看到他碰你，心里不舒服……我怕……”
“怕什么？”沫卿抬头看他。
“怕你觉得他比我好……”贺执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那么优秀，又是清北的……”
听到这话，沫卿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大半，反而有点心疼。她吸了吸鼻子，接过保温桶打开，拿出一个糯米糍递给他：“他再好，也不是我男朋友。”
贺执的眼睛瞬间亮了，接过糯米糍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我……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再有下次，”沫卿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我就真不理你了。”
“绝对没有下次！”贺执赶紧保证，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最后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是沫卿爱吃的青提味，“给你，赔罪的。”
邓媛和贺执妈妈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贺执妈妈拍了拍邓媛的肩膀：“这俩孩子，跟我们当年一个样，吵吵闹闹的才亲。”
“就是，”邓媛笑着说，“让他们自己慢慢磨吧，高三这一年，还得互相扶持着呢。”
保温桶里的糯米糍散发着淡淡的草莓香，混着初春的晚风，把刚才的争吵味都吹散了。贺执看着沫卿吃糯米糍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传过去：“明天……我帮你补物理实验吧，我比那个学长讲得清楚。”
沫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却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又拉在了一起，这次紧紧挨着，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旁边两个妈妈看着，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水——少年人的喜欢，或许带着点笨拙的占有欲，却也藏着最纯粹的在乎，吵吵闹闹里藏着的，从来都是“怕失去你”的真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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