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朗读声漫出窗户时,沫卿正对着数学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三道辅助线,还是没找到突破口,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起,带起的晨露溅在玻璃上,洇出片小小的水雾。
“卡住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桌沿,指尖夹着的黑色水笔在她画错的辅助线上敲了敲。
沫卿吓了一跳,笔帽滚到地上。抬头时,贺执今的影子正投在她的练习册上,校服领口还沾着点草屑——想来是晨跑时在操场蹭到的。“这道题要作垂线,”他弯腰捡笔帽时,声音压得很低,“你看这个钝角三角形……”
他的指尖点在图形的直角顶点上,温度透过薄薄的纸传过来,烫得沫卿指尖发麻。她盯着那道突然清晰的辅助线,鼻尖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操场青草被露水打湿的气息,像浸了晨雾的薄荷糖。
“听懂了?”贺执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阳光的碎屑。
沫卿慌忙点头,看见他耳后藏着颗小小的红痘,想来是昨晚没睡好。“谢、谢谢。”她把练习册往回挪了挪,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来。
贺执的指尖顿了顿,突然往旁边推了推她的保温杯。“水凉了,”他的视线落在杯口凝结的水珠上,“等下课间去打水?”
“嗯。”沫卿盯着杯身上重新贴好的星黛露贴纸,边角还粘着点透明胶带——是林薇今早偷偷帮她补的。
早读课代表开始抽查背诵时,贺执已经回到自己座位。沫卿捧着语文书站起来,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正往窗外看。操场边的梧桐树下落着层薄薄的露水,被晨光染成金绿色,像撒了把碎玻璃。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沫卿抱着保温杯去茶水间。刚拧开龙头,就看见贺执站在隔壁水池前洗手,水流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淌,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你的杯子,”他突然开口,声音混着水流声,“贴纸歪了。”
沫卿低头看了看,星黛露的耳朵确实歪向一边。她伸手去按,指尖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别动,”贺执今从口袋里摸出片透明胶带,“会掉。”
他的指尖离得很近,带着水汽的凉意。沫卿盯着他贴胶带的动作,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颗淡褐色的痣,像颗被晨露泡软的芝麻。“好了,”他松开手时,指尖不小心蹭过她的手背,“这样能撑到放学。”
回到教室时,林薇正趴在桌上研究魏延迟的作业本。“刚看见贺执今跟你在茶水间,”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葡萄,“他是不是又给你‘补课’了?”
沫卿把保温杯放在桌角,听见里面的热水晃出轻轻的声响。“就讲了道数学题。”她翻开练习册,却看见刚才贺执今点过的地方,留着个浅浅的指印,像片没干的水渍。
数学课的铃响时,窗外的露水渐渐散了。沫卿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忽然想起茶水间里,贺执洗手时溅起的水珠落在他的校服袖口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她此刻乱跳的心跳,藏在晨雾里,带着点湿漉漉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