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英语朗读声像层轻柔的纱,裹着晨光漫进教室。沫卿刚把语文课本立起来,就感觉桌肚被轻轻碰了下——是贺执从斜后方伸过来的手,指尖捏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橘子糖,和那天午后塞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悄悄回头,正撞见他假装翻英语书的样子,耳尖却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红。阳光落在他摊开的课本上,把“crush”那个被红笔圈过的单词照得格外清楚,旁边的小问号像只翘着的尾巴,藏不住心思。沫卿把糖攥在手心,糖纸的纹路硌着指尖,甜意却先顺着指缝钻进心里,连晨读时念到“夏虫也为我沉默”,都觉得那沉默里藏着蝉鸣般的雀跃。
第一节数学课,老陈抱着一摞模拟卷走进来,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又被改小了些——“距离高考还有321天”。粉笔灰落在讲台上,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樟树叶气息,成了高三前最后一段松弛时光里的背景音。沫卿低头刷题时,总能感觉到斜后方有道目光落在她的笔尖,像片轻轻搭着的羽毛,不重,却让她的笔尖好几次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最后一道大题,谁来讲讲思路?”老陈的声音打破安静,目光扫过教室。沫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她向来怕在课上发言,尤其是面对满黑板的函数图像时,总觉得脑子会跟着绕圈。
就在她盯着草稿纸假装演算时,胳膊突然被轻轻碰了下。是贺执从桌底递过来的半张草稿纸,上面用铅笔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最后一步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手里的笔。沫卿抬头时,正看见他对着老陈举手,声音比平时亮了点:“老师,我来试试。”
他走上讲台时,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了下,露出腰间细细的皮带扣。贺执拿起粉笔,指尖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却让教室里的朗读声都跟着低了下去。沫卿看着他写步骤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握粉笔的姿势都比别人好看些——指节分明,手腕轻轻转着,把复杂的辅助线画得又快又准。
“这里要注意定义域。”他突然回头,目光正好落在沫卿身上,像带着点刻意的提醒。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笔记本上记要点,耳朵却悄悄热了起来。周围的同学好像没发现什么,只有林薇从桌底踢了踢她的鞋,用气声说:“啧啧,这题他上周还问我呢,今天居然会讲了?”
贺执走回座位时,路过沫卿的课桌,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课本,留下道浅浅的粉笔灰印。他坐下后,没回头,却从桌底又递过来张纸条,上面写着:“刚才没紧张吧?”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只吐舌头的小狗。
沫卿把纸条夹进数学书里,指尖在“小狗”的脸上轻轻划了下,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窗外的蝉鸣突然响了起来,比平时更响亮些,像是在为这偷偷摸摸的小互动伴奏。
课间操时,女生们都躲在树荫下跳皮筋,只有苏晓晓抱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石凳上刷题。沫卿刚帮林薇捡了掉在地上的皮筋,就看见贺执和魏延迟从篮球场那边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个篮球,汗水把他的额发打湿,贴在额头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沫卿,”贺执突然放慢脚步,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你要不要喝这个?冰的。”
他的指尖沾着汗水,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沫卿刚想接过,就被林薇抢先一步,把水抢了过去:“哟,这水是专门给我们沫卿的吧?贺执你也太偏心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贺执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想把水抢回来,却被魏延迟拽住:“别啊,不就一瓶水吗?沫卿不喝我喝。”他刚要拧瓶盖,就被贺执狠狠瞪了眼,那眼神像带着点凶巴巴的警告,吓得魏延迟赶紧把水递了回去。
“给你。”贺执把水塞到沫卿手里,声音有点低,“刚从超市买的,还冰着。”
沫卿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掌心,烫得赶紧缩回来。水瓶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冰气,在手里形成奇妙的温差。她拧开瓶盖喝了口,凉丝丝的水流过喉咙,却让心里的温度更高了,连耳根都跟着热了起来。
“谢谢。”她小声说,把水瓶抱在怀里,像抱着个秘密。
贺执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和魏延迟往篮球场走。沫卿看着他的背影,白衬衫的后背被汗水浸出片深色的印子,却一点都不难看,反而像幅随性的画。林薇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看他走三步回头一次,生怕你跑了似的。”
沫卿赶紧别过脸,假装看跳皮筋的女生,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风把樟树的叶子吹得沙沙响,蝉鸣又响了起来,和着篮球场上的拍球声,成了这个夏天最热闹的背景音。
下午的英语课,老师让大家分组默写单词,沫卿正好和贺执分在一组。她拿着英语书,念到“cherish”时,贺执突然停下笔,抬头看着她:“这个单词怎么拼?”
沫卿有点惊讶,这个单词很简单,他平时默写都不会错的。她刚想开口,就看见他眼底藏着的笑意,才明白他是故意的。“C-H-E-R-I-S-H,”她故意放慢语速,看着他在纸上写,“意思是珍惜。”
贺执写完后,把本子推到她面前,上面除了“cherish”,还在旁边写了个小小的“you”。他用气声说:“我记住了,珍惜你。”
沫卿的脸颊瞬间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检查他的默写,指尖却在“you”字上轻轻划了下,像在确认这个字的温度。旁边的张琪琪正在偷偷画漫画,突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甜?我画漫画都不用找灵感了。”
贺执把本子往回拉,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没说话,却在桌底轻轻碰了碰沫卿的手。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把手缩回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肚的橘子糖,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偷笑。
放学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校门口的樟树被镀上了层金边。沫卿收拾书包时,贺执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把一本英语作文本放在她桌上:“帮我改改作文吧,老师说我写得太烂了。”
他的作文本封面是蓝色的,上面贴着张小小的篮球贴纸,是她上次在文具店看见他买的那款。沫卿翻开本子,第一篇作文的题目是《My Summer》,里面写了蝉鸣、阳光、冰镇可乐,还有“a girl with a notebook”,最后一句是“她的笑容比夏天的阳光还甜”。
“写得很好啊,”沫卿的指尖在句子上轻轻划了下,声音有点轻,“老师怎么会说烂?”
贺执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我故意写错了几个语法,想让你帮我改。”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也想让你多看看我的作文。”
沫卿把作文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她抬头看着贺执,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明天给你。”她说,嘴角忍不住一直笑。
“嗯。”贺执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塞到她手里,“路上吃,甜的。”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魏延迟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故意给他们留空间。走到公交站台时,沫卿要坐的车还没来,两人就站在树荫下,看着来往的行人,谁都没说话,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明天要降温了,”贺执突然开口,看着她的校服外套,“记得多穿点。”
沫卿点点头:“你也是,别总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他笑了笑,伸手想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改成了挠自己的头发:“我身体好,不怕冷。”
公交车来了,沫卿上车前,贺执突然说:“沫卿,”
“嗯?”她回头看着他。
“作文里的女孩,”他的声音有点紧张,手指在裤缝上轻轻蹭着,“是你。”
沫卿的心跳突然加快,像要跳出嗓子眼。她看着贺执的眼睛,里面映着夕阳的光,还有她的影子。“我知道。”她小声说,嘴角扬着甜甜的笑。
车子开动时,她从车窗里往外看,贺执还站在站台边,手里攥着个篮球,看着她的方向,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为止。沫卿把橘子糖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往心里钻,连窗外的蝉鸣都变得温柔起来。
回到家,沫卿把作文本放在书桌上,仔细地改着里面的语法错误,每改一个,就在旁边画个小小的橘子糖。改到最后一句时,她犹豫了一下,在后面加了句:“Your smile is sweet too.” 然后用红笔圈了起来,像个小小的秘密。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月光洒进房间,温柔而安静。沫卿躺在床上,想起贺执今天的样子,想起他递水时的紧张,想起他说“珍惜你”时的认真,心里像揣了颗小太阳,暖洋洋的。
她知道,这个夏天的蝉鸣,会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和橘子糖的甜、贺执的笑容一起,成了最珍贵的秘密。而这份秘密,会像蝉鸣一样,在每个夏天,都轻轻响起,提醒她,曾经有个男孩,用整个夏天的阳光,换了她一颗甜甜的心。
第二天早上,沫卿刚进教室,就看见贺执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本英语书,却一直往门口看。看见她进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里。沫卿走过去,把改好的作文本放在他桌上:“改好了,你看看。”
贺执赶紧翻开,看到最后那句加进去的话时,耳尖瞬间红了,抬头看着她,嘴角扬着大大的笑:“谢谢。”
“不客气。”沫卿坐在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那颗昨天他给的橘子糖,放进嘴里,甜意蔓延开来,连早自习的朗读声都变得甜滋滋的。
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比昨天更响亮些,像是在为他们的故事,奏响新的乐章。而这个夏天,还有很多甜甜的日子,在等着他们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