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森林在幽暗中浮着淡紫微光，像被揉碎的星子沉在深海。
荧跪坐在最大的那簇水晶前，额头轻抵上去。晶体的冷意顺着皮肤爬上来，她却不肯挪开——水晶里，金发少年闭目沉睡，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面容安详得像只是刚打完盹，下一秒就会睁开那双和她一样亮的金眸，笑着叫她“小荧”。
“哥哥，我又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空旷的洞穴里荡开细响，“明天这时，我就要走了。”
水晶中的空没有回应。他永远不会回应，至少在她找到解药前不会。
荧的指尖抚过水晶表面，寒意刺得指节发僵。她闭了眼，记忆突然决堤：那天深渊能量暴走时，天空裂成无数紫缝，狂暴的能量像带毒的雨砸下来。族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可那些紫光像有眼睛，追着他们不放。一个接一个，同胞被光束击中，身体瞬间凝成紫色的晶雕，连表情都僵在惊恐里。
“荧！快跑！”空的声音在混乱中劈出来，她转头看见哥哥朝她奔来，平时总带笑的脸满是从未有过的慌。“别回头！”
然后是一道比烈日还刺目的紫光。空扑过来，用身体把她严严实实护在身下。剧痛、灼热、天旋地转——等她醒时，整个族群聚居地已成了这片水晶森林，她是唯一还能走、还能呼吸的人。
“族长说，提瓦特有能救你们的东西。”荧对着水晶低语，像怕吵醒他似的，“叫‘源初之心’。集齐七块碎片，就能打破这沉睡。”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个发颤的笑，模仿着空平时的调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荧这个连魅魔基本能力都没有的小笨蛋，怎么敢接这么危险的事？’”
话音落，身后传来骨杖点地的“笃笃”声。荧没回头，她知道是维卡斯。
“你果然在这儿。”沙哑的声音裹着风过来。
荧站起身，转向来者。维卡斯——族里最年长的深渊使徒，也是少数没完全结晶的族人。他右半身已凝成紫晶，像覆着层冰冷的铠甲，左眼失了光彩，只剩右眼还能视物，靠一根刻着符文的骨杖勉强撑着身体。
“导师。”她垂手行礼，指尖攥紧了腰间的布袋。
维卡斯用完好的那只眼打量她：“明天就启程，准备好了？”
荧点头，下意识摸了摸布袋。里面是她攒的所有补给：几块能当信物的深渊结晶、一张边角磨破的提瓦特地图、一枚能弱感应源初之心方向的骨片，还有空送她的最后礼物——枚用星银矿敲成的星星挂坠，边缘被他磨得很光滑。
“尽力备了。”她老实说，“但不确定够不够。”
维卡斯叹口气，骨杖在地上顿了顿：“荧，我最后问你一次——真要去？”
“是。”
“你知道提瓦特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沉了，“那里的能量和我们是死敌。光是站在那儿，你就会疼得发抖，更别说找碎片了。”
荧抿紧唇，没退。
“何况你没有魅魔的能力。不能魅惑，不能吸情感能量，连伪装都做不到。”维卡斯摇头，骨杖又顿了下，“你连普通族人那样‘触碰读信息’的本事都没有。在陌生的世界，你怎么活？怎么靠近那些守碎片的强者？”
每句话都像冰锥扎在心上。她确实是族里的异类——魅魔没魅惑能力，就像鸟没翅膀。从小到大，“废物”“怪胎”的话她听了太多。
“我能学。”她抬起头，金眸在暗里亮得像燃着的星，“学人类怎么活，打工换吃的住的，我……”
“天真！”维卡斯打断她，“你当提瓦特是温室？那里的人对深渊生物只有怕和恨！身份一暴露，要么被架上火刑台，要么被拖进实验室——”
荧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却没知觉。
“那我也要去。”她的声音轻，却像钉在地上，“不能看着你们……永远睡在水晶里。”
维卡斯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洞穴里只剩水晶的微光在动。最后他长叹：“你和你母亲一样犟。”说着从长袍内袋摸出个黑陶小瓶，里面装着粘稠的黑液，在瓶里缓缓翻涌，像有生命。
“拿着。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
荧小心接过，指尖触到瓶壁的凉。“这是？”
“浓缩深渊能。”维卡斯道，“在提瓦特遇致命危险时喝。会疼得像骨头被拆了重拼，但能暂时撑着你逃命。”他盯着她，“记住，只许在真要命时用。以你的体质，最多受三次。”
荧把小瓶塞进布袋，系紧袋口，深深低头：“谢您，导师。”
维卡斯摆摆手，转头望向洞穴深处。数百簇水晶立在那儿，族人们都沉在里面，像被时间忘了的标本。
“族长跟你说源初之心的传说了？”他忽然问。
荧点头：“说那是创世时留下的力量核心碎片，有最纯的生命与灵魂能，散在提瓦特七国深处。”
“嗯。”维卡斯望着水晶，声音低了些，“但有件事他没来得及说——那些碎片不是无主的。每块都有强者守着，要么藏在九死一生的地方。”他转回头，独眼里翻着复杂的光，“就算我们全盛时的族人，要取一块也难如登天。”
荧心头一沉，像被灌了冰。她知道难，却没想过是“登天”的难。
“这样，你还要去？”
荧没立刻答。她转回头，看着水晶里的空。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做了什么不安的梦。
“要去。”她轻声说，金眸里映着水晶的光，“要是连试都不试，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维卡斯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头：“跟我来。”
他领着荧穿过曲折的洞穴，走到一处偏僻石室。石室中央地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周围摆着七块紫水晶，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符文缝隙里还残留着淡紫的能量痕。
“通往提瓦特边缘的传送阵。”维卡斯解释，“不稳，但已是现在能开的最好通道。”他指了指阵法中心，“站进去。”
荧深吸口气，抬脚站进去。脚下的符文瞬间热起来，像踩着团温火。
维卡斯站在阵边，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声音，七块水晶次第亮起，紫光顺着符文爬动，像水流汇向她脚下。
“记住，”他的声音在能量嗡鸣中发颤，“提瓦特的人别轻信。尤其那些有神之眼的，对异界能量敏得很。”
荧点头，感到一股力量开始裹住自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
后面的话被骤然爆发的紫光吞了。荧感到自己被狠狠拉扯、挤压，骨头像要碎成粉末。最后一刻，她看见维卡斯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可声音全被能量风暴卷走了。
世界猛地黑了下去。
再醒时，首先撞进感官的是阳光。
暖的、亮的、带着草木香的阳光，洒在脸上。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软乎乎的草地上，身下的草叶蹭着皮肤，痒得很。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叶子绿得发亮，远处有鸟叫，清脆得像碎玉。
提瓦特。她真的到了。
荧颤抖着伸出手，碰了碰身旁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软得像绒，沾着点露水，散着淡香。深渊里没有这样的花，没有这样的绿，更没有这样暖的光。
她成功了。或者说，刚迈出第一步。
荧爬起来，拍掉衣上的草屑，摸出骨片。骨片正微微发烫，指向地图上标着“蒙德”的方向。
“等着我，哥哥。”她把骨片塞回布袋，抬头望向远处的风，“我一定找到源初之心，带你们回家。”
风拂过发梢，像谁轻轻碰了碰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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