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就快到了！”
安柏的声音裹着风撞进耳里，荧勉力掀开沉重的眼皮。
晨曦酒庄的轮廓已在视野里凝实——红瓦主楼像卧在绿绒毯上的巨兽，葡萄园的藤蔓顺着木架爬成整齐的绿浪，标志性的风车叶片转得缓慢，将晨光切成细碎的金。
每一次叶片转动的阴影扫过地面，都让她想起深渊永夜中，能量潮汐涨落的昏沉节奏。
“别睡！”安柏的肩膀轻轻晃了晃，火元素的暖意透过布料渗过来，“再闭眼，我就把蜜酱胡萝卜煎肉全吃光！”
荧被逗得轻笑，却牵动了胸口的灼痛。与黑袍人交战的反噬比预想中凶狠，那股从骨髓里烧起来的热，已顺着血管爬满四肢，指尖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扎入，连蜷曲都费力。
若不是安柏背着她，她恐怕早像片被风打蔫的塞西莉亚花瓣，瘫在果酒湖的桥边。
“前面就是大门了。”安柏调整着姿势，让她趴在更稳的肩头，红斗篷扫过她的手背，带着阳光晒过的暖，“迪卢克老爷看着冷，心却细——上次我追丘丘人摔破了腿，他还让玛莎医师给我熬了一周的骨汤呢。”
酒庄守卫的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见安柏背着人奔来，立刻上前接应。
金属甲胄碰撞的脆响中，荧靠在安柏怀里，恍惚看见迪卢克的身影从门内走出——红发束成高马尾，黑色礼服的银纹在光线下流动，腰间的火元素神之眼红得像燃着的炭，比深渊里那些淬了毒的荆棘更有威慑力。
“带她们去客房。”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目光扫过荧苍白的脸时，虽没停留，却让她莫名想起空保护她时的眼神，“叫玛莎来。”
“迪卢克老爷！黑袍人可能还在追——”安柏急忙喊。
“晨曦酒庄的结界，能烧尽一切深渊造物。”迪卢克没回头，红披风扫过石阶的瞬间，竟带起一丝极淡的火元素波动，“你们安全了。”
客房的亚麻床单软得像云，荧一沾枕头就差点坠入混沌。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轻按她的手腕，薄荷混着草药的气息漫过来，是玛莎医师端着的琥珀色药水。
“迪卢克老爷特意交代，按深渊能量反噬配的方子。”医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他说‘用最烈的药，治最狠的伤’。”
药水入喉的瞬间，荧的眼泪差点飙出来——比安柏给的缓解药水苦十倍，像吞了口掺了黄连的火。
可药效来得极快，灼痛感像退潮般往下缩，最后凝成胸口一点微弱的暖，与骨片的温度渐渐重合。
“好些了就去书房。”玛莎收拾药杯时补充道，“你那红发朋友，正跟老爷‘汇报’呢，紧张得手都在抖。”
荧失笑，整理好安柏缝的防风斗篷，跟着玛莎穿过走廊。书房的橡木书架高得抵到天花板，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映得墙上的家族徽章泛着金。
迪卢克站在窗前，手里翻着本烫金封皮的书，安柏则坐在扶手椅上，脚尖都快够不着地面，活像被老师训话的学生。
“醒了。”迪卢克转身，将书放在红木桌上，推过来一个水晶瓶——瓶内的淡蓝色液体晃着细碎的光，“浓缩抗反噬药水，效力是刚才的三倍。”
荧接过瓶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突然想起深渊里维卡斯给的能量瓶——硬得像块石头，喝下去还会刮得喉咙疼。而这个水晶瓶，连瓶塞都雕着精致的花纹。“谢谢您。”
“说说袭击的经过。”迪卢克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鼓起来的布袋上，没多问，只等着她开口。
安柏抢先讲起来，手舞足蹈地描述黑袍人的黑雾、荧的金光，连“火元素箭和金光撞在一起，像炸开了小太阳”都绘声绘色。
当说到黑袍人称荧为“同类”时，迪卢克的红眸突然亮了亮，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那是他唯一的情绪外露。
“他们不是你的同类。”他从书架上取下本厚重的典籍，书页泛黄，上面画着与黑袍人相似的生物，旁边的注释密密麻麻，“深渊教团是被扭曲的人类，靠禁忌仪式偷取深渊能量，最后变成非人非魔的怪物。”
他指着插画下方的小字，“你是天生的深渊后裔，他们是‘偷来力量的赝品’，本质天差地别。”
荧盯着书页上的线条，胸口突然松了口气。原来那些让她感到恶心的“能量”，真的不是族人的气息。可新的担忧又冒出来：“他们为什么会认我？”
“或许是感知到了骨片的气息。”迪卢克的目光扫过她的布袋，语气平静，“也可能，他们在找真正的深渊血脉，做某种祭品。”
最后两个字让荧的脊背发凉。如果深渊教团的目标是深渊后裔，那沉睡在水晶里的空、还有其他族人……她下意识攥紧布袋，骨片的温度突然升高，像在回应她的焦虑。
“你们要去风龙废墟？”迪卢克突然转了话题。
荧和安柏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坦诚：“找一件能唤醒沉睡者的东西。”
迪卢克没追问，反而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在桌上展开——是风龙废墟的地图，比她从禁书区得到的那份详细得多，危险区域标着红色三角，安全路线画着绿色虚线，甚至连哪里有补给水源都标注得清楚。
“最新的侦察报告。”他指着废墟中心的高塔，“这里能量异常，可能与你要找的东西有关。”
“您怎么会有这个？”荧惊讶地问。
“蒙德的土地上，不该有我不知道的危险。”迪卢克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顿了顿，补充道，“地下室有训练场，你们可以练习配合攻击。别烧了酒桶就行。”
等迪卢克离开，安柏才敢拍着胸口呼气：“天呐！迪卢克老爷今天话比平时多十倍！平时他连‘知道了’都懒得说完整！”
她凑近荧，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他其实是蒙德的‘暗夜英雄’，晚上会偷偷打击深渊教团和丘丘人部落！”
荧点点头，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的标注。迪卢克的“多话”，哪是简单的好心——他早看穿了她的身份，却没拆穿；知道她的目标，却没阻拦；甚至还为她准备了药水和地图，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默默铺垫。
晚餐是埃泽执事送来的，炖菜里的胡萝卜炖得软烂，面包还带着刚出炉的热，葡萄汁甜得像浸了蜜。
荧的胃口出奇地好，连安柏递来的第二块面包都接了过去。药效彻底发挥后，她试着活动手腕，之前的虚弱感已退去大半。
“去训练场吧！”安柏擦完嘴就跳起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试试我们的‘焰金之舞’！”
地下室比想象中专业。酒窖的橡木桶散发着醇厚的酒香，训练场的墙壁覆盖着防火石，训练假人整齐地立在两侧，靶心画着鲜红的圈。埃泽点亮火炬时，火光在石壁上跳着，像群不安分的小兽。
“开始吧！”安柏取下长弓，火元素箭在弦上燃成小团火焰。
荧深吸一口气，按照温迪教的方法，慢慢唤起体内的暖意。这次比之前顺畅得多——金光从指尖流淌而出，不再是失控的洪流，而是温顺的溪流，顺着她的意念绕着指尖转。
“瞄准那个假人！”安柏喊道。
金光缠上假人的瞬间，安柏的箭矢也到了。奇妙的事发生了：火元素与金光碰撞，竟融合成金红色的能量，像条小蛇钻进假人体内。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无声的吞噬——假人从内部开始消散，碎片在空中就被金红能量裹住，最后化为细碎的光。
“成功了！”安柏欢呼着扑过来，差点撞翻她，“我们再试试防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们试了各种配合：荧将金光凝成盾牌，能完美挡住安柏模拟的火元素攻击；安柏控制火元素的强度，荧的能量反噬也会减轻。当她们练到第五次时，训练场的门突然开了。
迪卢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新的纸条。“风龙废墟的深渊教团活动变频繁了。”
他将纸条递给荧，上面是潦草的字迹，标注着几个新的据点，“明天埃泽会准备马匹和干粮，日出前出发最安全。”
“谢谢您。”荧接过纸条，指尖触到他的手，竟带着与神之眼不符的凉。
迪卢克微微颔首，转身要走，又停下：“药水记得按时喝。如果遇到危险，往东北方向跑，那里有我的人。”
门关上后，安柏才小声说：“你看，我就说他是好人吧！”
荧望着纸条上的字迹，突然想起在深渊时，空也会这样为她准备逃跑路线。眼眶有点热，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地图。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人会为她考虑周全，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撑起一片安全的天。
回到客房时，月光已从窗缝钻进来，在地上织成细长的银。荧摸出贴身的水晶，空的身影在里面依然沉睡，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
“哥哥，”她轻声说，“我找到帮我的人了。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水晶在月光下闪了闪，像在回应她。荧将水晶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明天要去风龙废墟，要面对未知的守护者和深渊教团，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身边的安柏已经睡着，轻微的鼾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安心。荧笑着摇摇头，将迪卢克给的药水放在床头。
月光下，水晶的光、药水的蓝、骨片的暖，在她掌心汇成小小的光点，像个温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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