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蒙德的红瓦染成熔金,荧已将行装按深浅色叠得齐整。
贴身暗袋里,骨片裹着温迪抄的地图,棱角硌得掌心发疼;维卡斯给的小瓶塞在最里层,瓶身凉得像块冰,与滚烫的骨片形成奇妙的温差。
安柏借的制服被洗得泛白,叠在床头时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她却换上了改裁过的深渊服饰——领口收窄、袖口缝了暗扣,既藏住了与提瓦特格格不入的纹路,又能在行动时灵活抬臂。
“咔嗒”一声轻响,房门在身后合拢。荧踮着脚走下木楼梯,每级台阶都在吱呀作响,像在替她向这短暂落脚的地方告别。
吉丽安奶奶常坐的藤椅空着,铜壶在灶上温着,蒸汽顶得壶盖轻轻颤,却没了往日“小姑娘慢些走”的叮嘱,让她得以攥着通行证,像只偷溜的猫般钻出风之驿。
蒙德的晨雾还没散,裹着面包房飘来的麦香与露水的清润,吸进肺里都带着甜。
石板路上,卖花姑娘正把风之花插进竹篮,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烤苹果的摊位前,老爷爷用铁签翻动着金黄的果实,焦糖香勾得人脚步发沉。
荧把帽檐压得更低,快步穿过广场——骑士团的晨练号角刚响,穿银甲的骑士列队走过,长矛映着晨光,在地面投下整齐的影子,像道不可逾越的墙。
“荧!跑那么快,要去追风晶蝶吗?”
红斗篷扫过喷泉的水花,安柏的声音裹着风撞进耳里。
荧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时,只见侦察骑士背着长弓,腰间的工具包晃得叮当作响,红发上的蝴蝶结在晨光里跳得欢快,唯有琥珀色眼睛里的嗔怪,像团小火焰烧得她耳尖发烫。
“安柏?你怎么在这?”荧下意识把暗袋往怀里按了按,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她演练过无数次告别说辞,却没料到会在城门边被抓包。
“我要是不在,某个人就要变成‘不告而别的风’啦!”安柏叉着腰走近,靴尖轻轻踢了踢她的斗篷下摆,“风龙废墟的风暴都快把云撕成碎片了,你想单枪匹马闯进去?”
荧的指尖绞着斗篷系带,布料被汗浸得发潮。“我不想连累你。那些黑袍人……”
“黑袍人?深渊教团?”安柏突然睁大眼睛,随即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带着骑士特有的爽朗,“巧了!骑士团刚收到线报,说他们在废墟外围游荡。我正愁没理由申请侦查任务呢!”
她凑近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琥珀色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而且,朋友不就该一起面对危险吗?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吧?”
“朋友”两个字落进耳里时,荧的胸口突然发暖。深渊里从没有这样的词——族人之间是血缘的捆绑,上下级是力量的依附,哪有“单纯想帮你”的真心?
她望着安柏期待的眼神,喉头发紧,最终还是攥住了那只伸来的手:“成交。但如果情况不对,你必须立刻撤退。”
“放心!”安柏欢呼着从背包里拽出个布包,深绿色的斗篷滚落在荧怀里,布料轻得像片云,“我熬夜改的!边缘绣了防风纹,下雨时兜帽还能遮住耳朵。”她指着斗篷内侧的暗袋,“这里能放地图和骨片,不会晃来晃去。”
荧指尖抚过针脚细密的金线,突然想起深渊里那些粗糙的能量织物——硬得像树皮,穿在身上总磨得皮肤发红。而这件斗篷,连缝线都软得不会硌人。
“谢谢。”她轻声说,迅速披上斗篷,兜帽落下时,刚好遮住眼底的湿意。
出了蒙德城门,平原像被铺展开的绿绒毯,果酒湖在晨光里闪得像熔化的铜,远处晨曦酒庄的葡萄园整整齐齐,藤蔓缠绕的木架在风里轻轻晃。
安柏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指着地标讲解:“那片橡树林里有晶核,史莱姆喜欢躲在树根下;过了果酒湖的桥,要小心丘丘人的陷阱,他们总把藤蔓拉得很高……”
荧认真记着,指尖却突然触到暗袋里发烫的骨片。不是往常的灼痛,是种急促的震颤,像在预警。“安柏,停下。”她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
地面突然开始轻微震动,不远处的草丛里,黑雾像蛇般钻出来,迅速聚成三个黑袍人。兜帽下的紫眼亮得吓人,手臂伸长时,皮肤裂成黑色的刺,带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深渊教团!”安柏立刻取下长弓,火元素箭在弦上燃成小团火焰,“荧,躲我身后!”
箭矢穿透黑袍人的瞬间,荧的心沉了下去——箭直接穿了过去,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物理攻击没用!”她大喊着,体内的魅魔能量突然涌了上来。
这次没有失控的灼热,只有温迪教的“放风筝”技巧在脑海里响:跟着呼吸走,让能量像溪流绕开石头。
金光从指尖迸出时,安柏惊呼了一声。荧将金光凝成半透明的屏障,黑刺撞上来的瞬间,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安柏,火元素箭!”她喊道,同时将金光扯成细长的鞭,抽向最近的黑袍人。
“同类……为何帮人类?”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黑袍人后退几步,黑雾里渗出紫色的血,“加入我们,解放深渊的力量……”
荧的动作顿住了。同类?这些扭曲的怪物,竟说她是同类?“我不是!”她怒喝着,金光变得更炽烈,“我的族人,绝不会伤害无辜!”
黑袍人发出刺耳的笑,三个身影突然融合成巨大的黑雾漩涡,带着腐蚀一切的气息席卷而来。“安柏,元素共鸣!”荧想起温迪的话,将金光聚在掌心,“用火元素箭射这里!”
火元素箭与金光碰撞的瞬间,白光炸开在平原上,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兽,最终消散在风里。
荧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胸口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石头,剧痛顺着血管爬向四肢,冷汗砸在草叶上,晕开深色的印。
“荧!”安柏立刻跪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小瓶,“这是丽莎给的缓解药水,快喝!”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荧才勉强喘过气。她抓着安柏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对方的皮肤:“他们……说我是同类。”
安柏却没露出恐惧的表情,反而用袖子擦了擦她嘴角的药水:“那又怎样?你救了我,还保护蒙德的平原。”
她扶着荧站起来,不由分说将人背到背上,“侦察骑士的负重训练可不是白练的!你比风晶蝶还轻呢。”
趴在安柏背上,荧能闻到对方头发上的阳光味,感受到那看似纤细的肩膀稳稳托住她的重量。
深渊里,只有空会这样保护她;而在这里,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却愿意为她挡黑刺、背她走难路。
“你不怕我的能力吗?”她轻声问,脸贴在安柏的肩窝上。
“怕什么?”安柏的笑声顺着肩膀传过来,“那金光超帅的!比凯亚队长的冰棱还厉害!”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我怕打雷,丽莎怕麻烦……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就好。”
荧闭上眼,任由安柏背着她向晨曦酒庄走去。骨片还在暗袋里轻轻发烫,却不再是预警的震颤,更像种安心的共鸣。
她突然明白,提瓦特或许没有深渊那样强大的能量,却有比能量更珍贵的东西——有人会为你缝斗篷,会陪你闯危险,会在你暴露秘密时,笑着说“没关系”。
风龙废墟的风暴还在远处呼啸,深渊教团的威胁也未消散。但此刻,荧的心里却有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深渊遗族,她有了朋友,有了可以信任的人。
“安柏,”她轻声说,“到了晨曦酒庄,我们再查深渊教团的线索吧。”
“好啊!”安柏的声音里满是雀跃,“我还知道酒庄的地窖里有甜葡萄酒,我们可以偷偷尝一口……”
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平原上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带着异乡的凉意,反而像安柏的笑声,裹着温暖的希望,向风暴笼罩的风龙废墟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