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璃月北郊,灰蓝色雾气像被揉碎的纱,裹着每一寸土地。
荧站在驿站外的古槐树下,呼出的白气刚飘出半尺就散了,指尖按在腰间布袋上——骨片整夜都在发烫,温得像揣着块贴身暖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急切,仿佛在催促她揭开某个尘封的秘密。
“早。”
沉稳的男声撞进雾里,荧猛地转身,钟离已站在三步外。
他褐色长衫上的金线在晨光里织着微光,手里提着盏竹骨灯笼,昏黄的光漫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把睫毛的影投在眼下,添了几分柔和。
和三天前在茶馆初见时不同,他今天多带了柄缠绳长枪,枪尖裹着黑布,却藏不住那股久经沙场的冷意。
“你总爱突然出现?”荧的指尖还贴着骨片,能清晰摸到它随自己的心跳轻轻震颤。
钟离唇角微扬,灯笼照出前方蜿蜒的小路,路面铺着细碎的青石板,缝隙里积着昨夜的露:“往生堂处理‘旧事’,总得有些隐蔽性。”
他抬步向前,“考察队已先行,我们走密道——大队人马会惊动深渊教团。”
“他们也在层岩巨渊?”荧跟上脚步,雾水沾湿了斗篷下摆。
在蒙德时,温迪只说深渊教团是“沉迷黑暗的背叛者”,从未提过他们的行踪,如今竟和自己盯上了同个地方。
“近半月,七星派去的侦察兵没一个回来。”钟离的声音在雾里格外清晰,灯笼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惊起几只羽色暗沉的鸟,“他们要找的,和你要找的,是同一样东西。”
荧的心跳漏了拍。
她想问“是源初之心吗”,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钟离总能精准戳中她的目的,像早就看透了她藏在兜帽下的所有心思。
雾渐渐薄了,层岩巨渊的轮廓在前方浮现。
那哪是矿坑,分明是大地被撕开的一道伤疤,漏斗形的坑洞深不见底,岩壁上的栈道像一条条干瘪的血管,缠绕着黑黢黢的隧道口,在晨光里透着狰狞。
钟离带她拐进一处隐蔽山坳,拨开齐腰的灌木,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壁上还留着两千年前矿工凿刻的痕迹,纹路里长着淡绿的苔藓。
“古代采矿道,直通岩之心室。”钟离弯腰进入,灯笼光在洞内投出晃动的影,“小心脚下,湿滑得很。”
荧跟着钻进洞,潮气瞬间裹了上来,带着金属与腐叶混合的怪味,让她莫名想起深渊世界的某些角落——那里的空气也总是这么冷,却比这里多了几分噬人的恶意。
洞壁上的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滴,“嘀嗒”声在空旷的隧道里荡着回音,钟离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成了唯一的依靠,让她不敢放慢半分。
“这些隧道……”荧的手套早被岩壁的水浸透,冰冷的触感渗进皮肤,“是天然的?”
“一半天然,一半人工。”钟离的手指拂过洞壁上的刻痕,那些纹路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某种古老的记事符号,“两千年前,矿工为找‘岩之心’开凿的——也就是你们说的源初之心。”
荧的呼吸顿了顿,骨片在腰间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麻:“它不是能量体吗?温迪说……”
“他没说全。”钟离停下脚步,灯笼照向前面的岔路口。
左边隧道口刻着个熟悉的符号——六芒星中央嵌着块晶体,和她骨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源初之心是契约,是岩神与守望者一族订下的平衡之约,七块碎片分守七国,才镇住了提瓦特与深渊的裂缝。”
“契约?”荧的脚步钉在原地,脑子里像被惊雷劈过。
在深渊时,族老们只说守望者是“天生的平衡者”,从未提过什么七神、什么契约,更别说……背叛。
钟离转身,灯笼光从下往上照,在他脸上投出深邃的影:“两千年前,有支守望者背叛了契约,想将七块碎片合一,用深渊之力重塑世界。”
他从怀中取出块青铜板,布包打开的瞬间,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岩王帝君时期的记载,上面画着叛乱的场景。”
荧凑过去,青铜板上的文字她不认识,图案却让她心头剧震——六芒星阵中央,七块晶体环绕着一把剑,剑下镇压着团黑色雾气,而阵外,金发的守望者正举着武器冲向七神。
这图案……她在深渊的古老壁画上见过!当时族老说,那是守望者对抗“提瓦特侵略者”的英雄史诗,可现在,钟离却告诉她,那是一场背叛?
“不可能!”荧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青铜板上的纹路,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浑身发烫,“我的族人不会……”
“真相往往刺耳。”钟离收起青铜板,语气里带着种穿越千年的沉重,“但你腰间的骨片,会告诉你答案。”
隧道突然向下倾斜,路面滑得厉害,荧不得不扶着洞壁前进。
越往下走,骨片的温度越高,到后来竟烫得她不得不把布袋挪到身前,隔着两层布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
终于,前方透出光亮,一个圆形石室豁然开朗。
钟离举起灯笼,光瞬间漫满整个空间——石室中央立着座圆形祭坛,周围七根石柱刻满符文,柱顶的光槽里积着厚厚的灰,却仍能看出曾经的璀璨。
祭坛表面的凹槽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与青铜板、骨片上的纹路完美重合,像三组拼图终于找到了彼此。
“岩之心室,七神与守望者立约之地。”钟离的声音轻得像雾,“也是你要找的答案所在。”
荧刚迈出一步,骨片突然剧烈震动,她急忙取出——原本灰白的骨片此刻泛着金芒,纹路像活蛇般蠕动,而祭坛中央的凹槽竟也亮起微光,与骨片的光芒遥遥相呼应,像两颗隔了千年的星终于对上了信号。
“它在回应……”荧向前冲去,却被钟离拉住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厚茧,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祭坛有防御机制。”钟离的声音异常严肃,灯笼光扫过石柱上的符文,“只有守望者血脉能靠近,但过程会很痛苦——它要验证你的身份,也要让你看见‘真实’。”
荧深吸一口气,骨片的牵引力几乎要拉着她向前。
她点点头,钟离松开手,她缓步走向祭坛,每靠近一步,骨片的光芒就强一分,直到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裹住她,像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刺得她指尖发麻。
踏上祭坛台阶的瞬间,剧痛突然炸开。
荧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体内的深渊能量像被点燃的火药,与祭坛传来的岩元素激烈碰撞,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却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有远古的呐喊,有破碎的誓言,还有个熟悉的男声在喊她的名字:“荧……别相信……”
是哥哥!荧想回应,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
“感受它,别抗拒。”钟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一根救命的绳,“这是祖先的记忆,是你必须面对的过去。”
荧咬紧牙关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祭坛中央。
骨片的光芒几乎要灼伤她的手掌,而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是守望者叛乱时的对话,是七神镇压时的叹息,是哥哥空在深渊遗迹里的低语:“源初之心……不是救赎,是陷阱……”
当骨片嵌入祭坛凹槽的刹那,整个石室剧烈震动起来。
七根石柱同时亮起,金色的光在柱间织成一张网,将荧笼罩其中。
剧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轻盈,她仿佛飘了起来,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哥哥空在深渊遗迹里奔跑,手里握着块泛光的晶体;他被一群黑袍人围攻,晶体爆发出刺眼的光;空被水晶封印的瞬间,将一块骨片用力抛向远方,嘴里喊着:“荧,别找源初之心……”
“空!”荧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了幻影。画面突然扭曲,黑袍人戴着的面具清晰起来——和在风龙废墟遇到的深渊教团一模一样!
他们围着一个巨大的装置,空的封印水晶就悬浮在中央,装置上刻着的纹路,竟与青铜板上的叛乱图案完全重合!
“他们在利用哥哥!”荧的声音发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祭坛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有人触发了防御机制!”钟离突然冲过来,拉住她的手腕,“遗迹要塌了!”
荧这才注意到,石室天花板在掉碎石,石柱的光芒开始闪烁,祭坛的共鸣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她想取回骨片,却发现它已与凹槽融为一体,根本拔不出来:“我的骨片!”
“没时间了!”钟离将她往出口拽,一块巨石“轰隆”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了荧一身。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袭来,钟离反应极快,推开荧的同时抽出长枪,黑布散开,枪尖的寒光劈开空气,与黑影撞在一起——
那是个近三米高的岩石构造体,浑身覆盖着黑金色矿石,双眼透着猩红的光,右臂竟能变形为岩刃,劈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沟。
“深渊强化的遗迹守卫!”钟离的长枪被震得嗡嗡响,他退了两步,嘴角渗出丝血迹,“它攻击有规律,三连击后会停顿!”
荧躲在石柱后,看着守卫的岩刃一次次劈向钟离,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
她想起在璃月小巷遇险时的情景,想起体内那股能预判动作的力量——此刻,那股力量又回来了!她“看”到守卫的攻击轨迹,“听”到风传递的危险信号,身体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岩刃劈下的瞬间冲出去,一把推开钟离。
“你……”钟离的眼里闪过惊讶。
“它的弱点在背部!”荧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刚才的预判里,她清晰“看到”守卫背部有块发光的晶石,那是能量核心所在。
钟离立刻会意,长枪横扫,逼得守卫转身。荧趁机绕到守卫身后,唤起体内微弱的风元素,凝聚成一股气流,狠狠撞向那块晶石。
守卫发出刺耳的嘶吼,身体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却突然狂暴起来,双臂挥舞着砸向周围的石柱。
“快离开祭坛!”钟离拉住荧,冲向侧面的一条窄道——那是刚才没注意到的侧门,此刻正被落石堵了大半。
他们刚挤进去,主石室就“轰隆”一声塌了,冲击波将两人掀飞,沿着陡峭的隧道一路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荧终于停了下来,浑身像散了架,却死死护着胸前——那里藏着安柏送的兔兔伯爵护身符,还有凯亚给的那枚神秘硬币。
她撑起身子,看到钟离躺在不远处,长枪掉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吓人。隧道尽头透着光,那是通往地面的出口。
荧爬过去,想扶起钟离,却发现他腰间的岩元素神之眼正在闪烁,与自己骨片留下的共鸣光隐隐呼应。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钟离对守望者历史的熟悉,对岩之心室的了解,甚至那股与七神相关的古老气息……
“你到底是谁?”荧的声音轻得像雾。
钟离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隧道口的光,没直接回答,只轻声说:“先出去……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
荧不再追问,架着他向光明爬去。
阳光落在身上时,她回头望了眼层岩巨渊的方向——骨片虽然留在了岩之心室,可哥哥的消息、深渊教团的阴谋、守望者背叛的真相,像一道道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远处传来考察队的呼喊声,荧深吸一口气,扶着钟离站直。
不管前方有多少谜团,不管真相多么残酷,她都要走下去——为了找到哥哥,为了弄清守望者真正的使命,也为了守护那些像蒙德、像璃月一样,值得被珍惜的温暖。
毕竟,这是她选择的路,是属于荧的,守望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