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璃月旧码头，浓雾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咸湿的海风裹着腐朽木料的霉味，钻进荧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蹲在废弃渔网后，指腹反复摩挲凝光给的羊皮地图——边角被雾水浸得发皱，标注据点的红漆却像凝固的血，在昏暗里格外扎眼。
身旁的胡桃正忙着往道袍上贴符纸，指尖翻飞间，黄符纸像年画般排满衣襟，连帽檐都别了张巴掌大的“静音符”。
“隐身符遮气息，避邪符防脏东西，轻身符让你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她突然凑过来，梅花瞳在夜色里亮得像星，“买十送一，往生堂亲情价，要不要来一套？”
荧摇摇头，目光锁死在百米外的仓库。
那仓库外墙爬满暗绿藤蔓，破窗里漏不出半点光，可她腰间曾贴身的骨片残留的共鸣，正与地下传来的能量撞在一起——
混乱、扭曲，像被揉碎的琴弦在嘶吼，却又藏着丝诡异的熟悉，让她心口发紧。
“你这符...真能瞒过深渊教团？”荧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攥紧地图。
在蒙德时，她见过教团成员的敏锐，连风里混着的陌生气息都能察觉。
胡桃突然挺胸，语气里满是骄傲：“往生堂出品，必属精品！上次我用这个偷看客卿先生...”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她干咳两声，“...看客卿先生整理古籍，他半点儿没发现！”
荧耳尖发烫，赶紧打断：“正门有两个守卫，呼吸重的那个在打瞌睡，另一个总摸腰间的匕首。”
她刚才试着调动感知，风里裹着的细微动静全钻进耳朵——守卫甲胄的摩擦声、远处海浪拍岸的“哗啦”声，甚至仓库里某个人的心跳，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胡桃眼睛一亮：“简单！我扮送葬的，说有具‘特殊尸体’要存冷库——这种据点的地下十有八九有暗室，正好藏...”
“太冒险。”荧按住她掏符纸的手，“他们对暗号的警惕性比千岩军还高。”
她想起凝光给的情报里写着，教团近期抓了不少“冒牌货”，处置方式用了个很模糊的词：“归为深渊养料”。
两人正低声争执，仓库东侧突然传来“咔嗒”轻响。
荧立刻屏住呼吸，感知顺着声音蔓延过去——是通风口的栅栏，锈迹斑斑的铁条松得能直接掰开。
她眼睛一亮，指了指那个方向：“走通风管道。”
胡桃用小刀三两下撬开栅栏，黑漆漆的通道里飘出霉味与金属锈混合的怪味。
“女士优先~”她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却被荧推了一把：“你先，你熟潜行。”
管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管壁的冷凝水顺着袖口往里渗，凉得刺骨。
胡桃爬在前面，嘴里还哼着走调的《往生堂安魂曲》，调子飘得能把鬼魂都逗笑。
“别唱了！”荧压低声音，却看见胡桃回头眨眨眼：“这是专业技巧，歌声能盖过爬动的声响。”
荧无奈闭嘴，注意力全放在感知上。
管道蜿蜒向下，温度越来越低，透过管壁缝隙，她“看”到下方走廊里黑袍人影来回踱步——教团成员的黑袍上绣着银色纹路，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与她在风龙废墟见过的一模一样。
爬过第三个岔路，管道突然变宽。荧透过铁丝网向下望，心脏瞬间缩紧——下方是个圆形大厅，墙壁上刻满发光符文，像无数条扭曲的蛇缠在一起，与岩之心室的符文同源，却透着股噬人的恶意。
大厅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装置，五个戴面具的教团成员围在周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最后的封印点坐标已确认，就等‘钥匙’到位。”高个子教团成员抬手，指尖划过装置上的凹槽，“那小子还在抵抗？”
“意志比预期强。”矮胖的人影摇头，“但仪式当天，血脉共鸣会逼他醒过来——守望者的力量，不是靠硬撑就能压的。”
“空！”荧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哥哥还活着！这个认知像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
她刚想再仔细听，高个子突然抬头，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看向通风管道：“有动静。”
两个黑袍人立刻抄起武器，快步走向通道入口。荧急中生智，拉着胡桃爬向另一条岔路，刚躲好，就听见铁网被掀开的声响。
“是老鼠吧？”一个黑袍人嘀咕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人松了口气，却听见大厅里传来新的对话：“明天把‘钥匙’转移到玉京台附近，请仙典仪当天...”
请仙典仪！荧的呼吸顿了。钟离说过，那是璃月最隆重的仪式，岩神会降临赐福，到时候玉京台会聚集大量民众。
教团选在那天动手，是想制造混乱？
她们继续往管道深处爬，荧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不仅能“看”到物体位置，还能捕捉到情绪波动。
左转时，一股强烈的痛苦与愤怒顺着管道飘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左边是囚室。”她轻声说，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
胡桃惊讶地看着她：“你还能读心？”
“是感知情绪。”荧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深渊时，她连最基础的情感吸收都做不到，现在却能像“听”风一样捕捉情绪。
转过弯，她透过缝隙看到三个牢房，前两个空着，第三个里的身影让她瞬间僵住。
那是个年长的魅魔，翅膀被玄铁锁链穿透，钉在石墙上，脸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却掩不住熟悉的轮廓——是导师！
那个在她离开深渊时，偷偷塞给她“安全路线图”的导师！荧差点惊呼出声，胡桃及时捂住她的嘴，指尖传来符纸的粗糙触感。
“救他。”荧用口型说，眼泪却控制不住往下掉。导师怎么会被抓？其他族人呢？深渊世界是不是也出事了？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袍人端着铁碗走向牢房，碗里的“食物”黑乎乎的，散发着腐臭。
荧突然集中精神，想象自己的意识像涟漪般扩散——她试着触碰黑袍人的情绪，把“疑惑”和“走错路”的念头轻轻推过去。
黑袍人果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头，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仿佛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成了！”胡桃压低声音欢呼，却看见荧脸色惨白，扶着管壁才没掉下去——这种情绪操控消耗极大，太阳穴像被钝器敲着疼。
“得撤退。”胡桃扶着她，“你撑不住了，再待下去会被发现。”
荧咬着唇，最后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导师——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通风管道的方向，眼中闪过丝惊讶，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荧懂了，他是在让她别冲动。
两人刚爬向出口，整个管道突然剧烈震动！下方传来喊叫声：“有人入侵东侧通道！全员戒备！”
“不是我们。”胡桃愣住了，手里的符纸掉了一张。荧的心跳飞快——东侧是谁？是凝光派来的人？还是...钟离？
她想起不卜庐里钟离昏迷的样子，又摇了摇头，不可能。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两人加快速度，钻出通风口时，正好看见几个黑袍人举着武器往东侧跑。
胡桃拉着荧跳上一艘小渔船，解开缆绳的动作熟练得像常年跑船的渔民：“往生堂的秘密逃生船，油布下有干粮和水。”
小船滑入海中，雾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荧瘫坐在船底，浑身发抖——空明天会被转移、导师还活着、有神秘人帮她们吸引注意力...
还有她自己，发梢的金色已经蔓延到耳垂，指尖触碰到时，竟有了晶体般的硬度，像在慢慢石化。
“你的金化又扩散了。”胡桃递来块干糕，“凝光给的茶只能暂时压着，长期下去...你会不会变成石头？”
荧接过干糕，没胃口吃。她摸向口袋，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刚才躲黑袍人时，从地上捡的怀表。
那是个高级教团成员掉落的，样式古老，表壳上刻着六芒星图案。
打开怀表的瞬间，荧的呼吸停止了。表盖内侧贴着张微缩画像，画中的金发少年笑着，眉眼和空小时候一模一样！
画像背面，嵌着一小块水晶碎片，正散发着与她体内能量共鸣的暖光——那是哥哥的怀表！他小时候把这表当宝贝，说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他怎么会有你哥的东西？”胡桃凑过来，梅花瞳里满是震惊。
荧握紧怀表，指节泛白。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个高级教团成员，很可能直接负责关押空，甚至参与了仪式。
而这块怀表，说不定是空故意留下的线索——水晶碎片的共鸣，像在指引她方向。
小船绕过礁石，靠向一处隐蔽的小码头。两人刚上岸，荧的感知突然报警——前方拐角处站着个人，能量陌生而危险。
她们躲进阴影，看着一个戴精致面具的黑袍人走出来，胸口别着六芒星徽章，左手腕的纹身赫然是“六芒星中央一把剑”，与她骨片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黑袍人突然转向她们的方向，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一块小石子从屋顶飞来，“咚”地砸在对面墙壁上。黑袍人立刻被吸引过去，快步离开。
荧抬头望向屋顶，只看见一道金色光芒一闪而过——那是岩元素的颜色，和钟离神之眼的光芒一模一样。
她攥紧怀表，突然明白过来：从潜入到撤退，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是钟离！可他明明还在昏迷...
“别愣着了！”胡桃拉着她，“得赶紧把情报告诉凝光，还有你哥的怀表...”
荧点点头，脚步却比刚才更坚定。怀表在掌心发烫，像哥哥在传递力量。
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无论教团的计划多周密，她都要找到空，救回导师——这是守望者的责任，也是她作为妹妹的承诺。
两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中，远处屋顶上，钟离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望着荧的方向，手中凝聚的岩元素缓缓散去，眼底藏着跨越千年的复杂——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个未说出口的秘密，像旧码头的雾，沉甸甸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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