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的入口像头蛰伏的巨兽，獠牙般的岩棱勾住荧手中的火把，将橙红光芒啃得支离破碎。
凝光给的羊皮地图在掌心泛潮，标注“教团集会点”的红圈被指甲掐出褶皱——这里曾是璃月最富的水晶矿场，如今只剩岩壁上发黑的矿灯座，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盯着每一个闯入者。
荧指尖摩挲衣领下的梅花发卡，胡桃的声音立刻顺着金属纹路钻进来，带着点嚼杏仁豆腐的含糊：“信号满格！我在西侧布了三个‘棺材滑梯’，木材是往生堂特制的，滑起来比风之翼还快，就是落地时记得抱头——上次测试把阿旭的帽子都摔飞了。”
“别闹。”荧压低声音，火把映出她泛金的颈线，“我进去后，每五分钟敲一下发卡。”
“收到！”胡桃的语气突然沉下来，“遇到危险连敲三下，我会把烟雾符炸成烟花，保证教团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还有，这发卡能测深渊能量，变红就是离危险不到十步——别像上次在遗迹里，都快被守卫劈到了才躲。”
荧深吸一口气，踏入矿洞。
潮湿的风裹着霉味与铁锈味扑来，火把光在岩壁上投出扭曲的影，像有无数黑影在暗处蠕动。
往里走了约五十步，隐约的吟诵声从下方传来，混着骨笛单调的“呜呜”声，像极了深渊里亡灵的低语。
矿道呈螺旋状向下倾斜，石阶上长满滑腻的青苔。
荧扶着岩壁稳步下行，新觉醒的感知能力突然绷紧——风里飘来二十多道情绪波动，大多数是狂热的灼热，却掺着三两道冷得像冰的恐惧，像热油里滴了冷水。
开阔洞窟的轮廓在前方浮现。荧熄灭火把，贴着岩柱阴影探头——洞窟中央燃着圈幽蓝色火焰，火苗像被冻住的舌头，舔舐着地面刻满符文的石板。
二十几个黑袍人围坐成圈，面具上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而高台之上，那个身材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黑袍袖口垂落的银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是那个六指长老。
荧借着岩柱掩护，悄步靠近。
当对方抬手整理面具时，她的心脏骤然停跳——袖口滑落的瞬间，六芒星绕花的纹章在火光下闪着刺目的光，与母亲护身符上的图案分毫不差，连花瓣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兄弟姐妹们。”长老开口了，声音像浸过温水的丝绸，柔得能裹住刀锋，“七日之后，当虚假的神明在玉京台接受朝拜时，我们将撕开千年的谎言，让世界回到它该有的模样。”
黑袍人们发出低低的应和，拳头砸在石板上，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长老举起右手，六根手指在火光下泛着淡金：“最后的封印点已确认，‘钥匙’也已就位。那男孩的抵抗比预想顽强，但血脉的羁绊不会说谎——仪式开始时，他的力量会像春洪般涌出，冲垮所有阻碍。”
“钥匙”——是空！荧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却没半点痛感。
她盯着长老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系鞋带的样子——也是这样轻轻抬起手，指尖划过布料的弧度，连呼吸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长老！”一个戴笑脸面具的黑袍人站起来，声音尖得像刮玻璃，“第一派系还在反对！他们说要直接抽空腹的力量，没必要等‘自愿释放’！”
长老轻笑一声，尾音里裹着冰碴：“可怜的蠢货。他们不懂，只有自愿觉醒的守望者之力，才能打破神明设下的枷锁。不过没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冷，“等我们拿到岩之心，这些叛徒会是第一批‘祭品’。”
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教团分裂是真的，但更让她窒息的是长老的语气——谈及杀戮时的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要晒被子”般平常，与记忆里母亲抱着受伤的她，轻声哼摇篮曲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女孩呢？”另一个黑袍人追问，“守望者的另一个继承者，如果她来干扰仪式...”
“她会来的。”长老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在说什么珍宝，“我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的影子。她会不顾一切地找她哥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他转向荧藏身的岩柱，“你说对吗，我的孩子？”
洞窟瞬间死寂。黑袍人们齐刷刷转头，面具下的眼睛在幽蓝火光里，像浮在暗夜里的鬼火。
荧知道躲不掉了，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来，短剑在掌心攥得发烫：“你是谁？为什么有我家族的纹章？”
“哦？”长老歪了歪头，银链在耳侧晃了晃，“看来提瓦特的风，没吹散你的记性。”
他抬手摘下面具——柔和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是荧午夜梦回时最清晰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记忆里总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着冰冷的金光，与荧自己发梢的光芒，如出一辙。
“母...亲？”荧的声音碎得像风中的纸，“你不是死在灾难里了吗？我亲眼看到你的...”
“尸体？”母亲——六指长老——笑了，指尖划过面具上的纹路，“那是我给族人演的戏。那场‘灾难’，那些沉睡的族人，包括你亲爱的哥哥，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荧浑身发颤。
她想起灾难那天，母亲紧紧抱着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想起族人告诉她“你母亲为了保护大家，被深渊怪物杀死了”；
想起自己抱着母亲的“遗物”，在深渊的寒风里哭了三天三夜...原来全是假的。
“为什么？”荧的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对族人？”
“为了纯净的血脉，亲爱的。”母亲向前走了两步，金光在她周身流转，“普通的守望者血脉，早就被两千年的混血稀释了。要打开世界本源的封印，需要最纯粹的源初之力——也就是你和空。”
源初之力？封印？荧的大脑飞速运转，碎片般的线索终于串成线——教团破坏封印，是为了释放“世界本源”；
抓空，是因为他的血脉纯净；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计划里的一环。
“什么仪式？”荧强迫自己冷静，短剑的剑柄硌得掌心发疼，“你要对空做什么？”
母亲眼中闪过赞许：“不愧是我的女儿，总能抓住重点。”
她转身走向高台，石板在脚下发出“咔嗒”轻响，“跟我来，你会看到一切。”
荧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高台上的石板被移开，露出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与岩之心室的祭坛完美契合，只是纹路更复杂，像无数条蛇缠在一起，透着股噬人的恶意。
“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想解放被七神囚禁的世界本源，却被污蔑成‘叛徒’。”
母亲的声音带着虔诚的狂热，指尖拂过凹槽，“现在时机到了。请仙典仪当天，空的力量会通过这个装置，破坏最后的封印。
而你，会成为导体，把岩之心的力量引向本源核心。”
荧盯着凹槽，突然明白了：“你需要我们两个...因为我们是双生子，血脉共鸣最强。”
“聪明！”母亲拍了拍手，金光在她指尖跳跃，“双生子的羁绊，是打开本源的钥匙。
到时候，你哥哥的力量会顺着你的血脉流淌，像利剑一样，刺穿神明的心脏！”
恶心感涌上喉咙。荧后退一步，短剑直指母亲：“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不会伤害无辜的族人，更不会用这种疯狂的计划，毁掉整个世界！”
母亲的表情瞬间冷下来，金光在她周身暴涨：“天真！提瓦特的温柔乡，把你变成了懦夫！那些神明才是暴君，他们囚禁本源，制定规则，让我们像蝼蚁一样活着！”
她伸手想抓荧的手腕，“加入我，我们一起解放世界。你从来不是缺陷品，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缺陷品”——这三个字像针，扎进荧最痛的地方。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哭着问自己，为什么别的魅魔能轻松吸收情绪，自己却连最基础的感知都做不到；为什么族老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失望和怜悯。
她多希望母亲能告诉她“你很好”，可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荧挥剑挡住母亲的手，剑锋划过对方的袖口，留下道浅痕，“我不会帮你，更不会让你伤害空！”
洞窟内的温度骤降。母亲的眼中金光暴涨，黑袍无风自动：“看来，只能用强制手段了。不过没关系...血脉的呼唤，从来不由意志决定。”
黑袍人们立刻围上来，手中的武器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荧知道该逃了，可双腿像灌了铅——眼前的人，有母亲的脸，有母亲的声音，甚至有母亲身上淡淡的草药香，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动手。
“荧！快跑！”胡桃的声音突然炸响，带着烟火气，“东侧！我炸了烟雾符！”
东侧传来“轰隆”闷响，浓烟像潮水般涌来，裹着刺鼻的硫磺味。黑袍人们乱作一团，咳嗽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
荧趁机转身，却被一支暗箭擦过手臂，鲜血瞬间染红衣袖。
“你逃不掉的！”母亲的声音在烟雾里回荡，带着诡异的温柔，“血脉会指引你回来的，女儿！”
荧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地冲向东侧。烟雾中，三个“棺材滑梯”赫然在目——胡桃用朱砂在木棺上画了滑稽的鬼脸，旁边还贴了张纸条：“选中间的！左边通野猪窝，右边通深渊裂缝！”
她纵身跳进中间的木棺，棺盖“咔嗒”合拢，带着她飞速下滑。
滑道里漆黑一片，只有风在耳边呼啸，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不知滑了多久，木棺突然落地，棺盖弹开，月光顺着洞口洒进来，落在荧面前的草地上。
“胡桃？”荧轻声呼唤，却没得到回应。发卡不见了，可能是在混乱中掉了，也可能是超出了通讯范围。
她撕下裙摆，草草包扎好伤口，刚想站起来，一阵剧痛突然从伤口蔓延至全身。
荧跪倒在地，看着手臂上的金色纹路像活蛇般游走，迅速蔓延到肩膀。
颈部的金化也在加速，已经爬过下巴，快到嘴角了。
眼前开始出现幻象——古老的战场，石龙被锁链穿透鳞片，还有个金发女子站在血海里，笑容与母亲一模一样。
“停下...别再蔓延了...”荧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一股沉稳的岩元素突然从远方传来，像大地的心跳，与她体内的金光产生共鸣，奇迹般地缓解了疼痛。
是钟离！
荧挣扎着抬头，望向层岩巨渊的方向。月光下，巨渊深处突然闪过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像在回应她的呼唤。
她摸出怀表，打开后，空的小画像在月光下泛着淡光——哥哥，你知道母亲还活着吗？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吗？
七天后的请仙典仪，母亲、空、教团、钟离、凝光...所有的人，所有的秘密，都会在那天揭晓。
荧握紧怀表，忍着疼痛站起来，向璃月港的方向走去。
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她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守望者的路，是找哥哥的路，更是找回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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