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敲在往生堂的青瓦上,淅淅沥沥像断了线的玉珠。
荧扶着门框站在廊下,湿透的衣摆滴着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她泛金的下颌。
母亲最后那句“血脉会指引你回来”仍在耳边打转,像根冷刺,扎得她心口发紧。
“发什么呆?再站会儿就要成雨人啦!”胡桃撑着往生堂标志性的黑伞冲过来,伞面印着的白梅在雨里晃了晃,精准地罩住荧的头顶。
她低头时,梅花瞳瞥见荧臂弯的血痕,笑容瞬间淡了,“先处理伤口,我泡了薄荷茶,加了点琉璃袋蜜,能压惊。”
往生堂的客房比想象中整洁,木桌上摆着只粗陶碗,茶汤泛着浅绿,热气裹着薄荷的清苦飘过来。
荧刚坐下,胡桃就拎着药箱钻进来,箱盖掀开时,银质镊子和绿色药膏撞出轻响——药膏里掺着碾碎的清心花瓣,凑近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别动。”胡桃按住她想缩回去的手臂,镊子夹着沾了药酒的棉布,轻轻擦过伤口。
酒精的刺痛让荧瑟缩了一下,却看见胡桃立刻放慢动作,指尖还无意识地吹了吹,像在哄受惊的小猫。
“你这金纹...”胡桃突然停手,指尖悬在荧肩膀上方,不敢触碰,“比上次在矿洞时更亮了,像撒了层碎金箔。”
荧转头看向铜镜——镜中少女的右肩爬满枝状金纹,从伤口蔓延至锁骨,连耳后都绕着细若发丝的金线,在暖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她伸手轻触,触感坚硬如水晶,与记忆里母亲腕间的纹饰一模一样,却少了那份温润,多了几分尖锐的冷意。
“这不是普通的能量紊乱。”胡桃突然严肃起来,从药箱底层翻出本蓝布封皮的书,书页边缘用红绳绑着,封面上写着“往生堂秘录·血脉篇”,“里面记载,守望者的金纹是‘生命与能量的共生体’,每激活一次能力,就会与身体融合一分。”
她指着某段文字,“但如果融合过快...会变成‘活的晶体’。”
荧的指尖顿在半空。变成晶体——像层岩巨渊里那些失去意识的守矿人?
她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完美作品”,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母亲计划里的“备用容器”。
“别瞎想!”胡桃敲了敲她的额头,“客卿先生回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话音未落,走廊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木质地板的“吱呀”声很轻,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像大地的心跳。
门被轻轻推开,钟离站在门口,褐色长衫的下摆还沾着雨珠,发梢滴下的水在地面积成小圈。
他手中捧着块灰白色石板,边缘泛着温润的包浆,上面刻满的符文与荧骨片上的纹路同源,却更显古老,像沉睡了千年的星图。
“荧。”钟离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未散的疲惫,“石板有了反应,你该看看它。”
荧起身时,石板突然发出微光,符文顺着钟离的指尖流动,像活过来的银蛇。
当她的指尖触到石板的瞬间,强光炸开,无数影像在房间里浮现——悬崖边,初代岩神与六指守望者首领并肩而立,七块发光晶体在他们掌心旋转,最终沉入大地;
战场中,守望者们举着武器对抗黑袍人,鲜血染红了符文;
祭坛上,母亲的身影与某个模糊的黑影重叠,眼中金光冰冷得像深渊...
“这是...”荧的呼吸发紧,影像里母亲的表情她太熟悉了,是矿洞里那张带着冷酷的脸。
“初代契约与背叛的真相。”钟离的声音在光影中回荡,“两千年前,守望者长老乔安娜背叛契约,试图夺取源初之心,最终被封印。而你的母亲,索菲亚,是她的直系后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荧泛金的脸颊,“你也是。”
“我?”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可我没有六指...”
“六指是血脉标记,非肉体形态。”钟离指向她的金瞳,“你的眼睛、金纹,都是六指血脉的证明。这也是你能与岩之心共鸣,能感知深渊能量的原因。”
胡桃突然凑过来,指着影像里母亲与黑影纠缠的画面:“客卿先生,这黑影是不是深渊里的‘蚀心者’?《秘录》里写过,它们专挑有执念的人下手,把悲伤变成疯狂。”
钟离点头,影像随之放大——黑影像团扭曲的雾,顺着母亲的指尖钻进她的身体,而母亲的掌心,正握着枚刻着父亲名字的玉佩。
荧的心脏骤然缩紧,她想起母亲总对着玉佩发呆,想起父亲去世时,母亲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
“母亲她...是被控制的?”荧的声音带着一丝希望,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目前无法确定。”钟离的语气很谨慎,“但石板显示,三年前她前往深渊边境后,能量波动就变得异常。那正是灾难发生的前一年。”
荧突然想起矿洞里母亲的话——“提瓦特的温柔乡,把你变成了懦夫”。
或许母亲的疯狂,不只是被控制,还有对七神“囚禁”本源的怨恨,对父亲离世的执念,这些情绪像燃料,被深渊之火点燃,最终烧尽了理智。
“请仙典仪怎么办?”胡桃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教团要利用双生子血脉破坏封印,我们得先救空!”
钟离展开玉京台地图,朱砂笔在上面圈出三个红点:“教团可能将空藏在这里——废弃国库、神像基座密道、旧天文台。往生堂的眼线已在监视,我们需要分工。”
“我去国库。”荧立刻开口,金纹在她掌心闪烁,“我的感知能找到空的位置,也能对抗深渊能量。”
“不行。”钟离摇头,“你的金化在加速,每一次能力使用都会让晶体融合加深。”
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时,枚刻着龙纹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岩王帝君的护身玉,能暂时压制能量紊乱,但你必须答应我,非必要不使用能力。”
荧接过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竟与体内的金光产生共鸣,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她抬头看向钟离,突然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发梢还沾着层岩巨渊的矿尘——他肯定是为了找石板,在巨渊里待了很久。
“谢谢。”荧轻声说,指尖攥紧玉佩。
她突然想起层岩巨渊里,钟离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不卜庐里那层保护她的金光,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守护她。
“计划如下。”钟离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胡桃负责接应,利用往生堂的送葬队伍混入玉京台;
我去天文台,那里守卫最森严;
荧去密道,那里离仪式点最近,也最可能藏着空。”
他看向两人,“记住,找到空后立刻撤离,不要与教团正面冲突。”
胡桃突然掏出三张符纸,分别递过去:“通讯符,捏碎就能联系。还有这个...”
她给荧塞了块黑布,“遮脸用的,你这金纹太显眼,被千岩军看到会被当成教团余孽。”
荧接过黑布时,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石板上投下圆形光斑。
她看着影像里母亲与父亲并肩的画面,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和空,在星空下讲守望者的故事,说“我们的使命是守护,不是破坏”。
“我会救她的。”荧突然开口,声音坚定,“如果母亲真的被控制,我要带她回家。”
钟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胡桃则拍了拍她的肩膀:“够义气!不过先说好,要是她还想伤害你,我就用‘往生极乐符’把她炸醒!”
夜色渐深,三人各自准备。荧将玉佩贴身戴好,黑布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泛金的眼睛。
走廊尽头,钟离还在研究石板,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像镀了层银。
胡桃忙着给符纸分类,嘴里哼着走调的安魂曲,却没了平时的跳脱,多了几分认真。
荧站在门口,回头看向他们。
曾经,她以为找哥哥的路只有自己走,可现在,她有了同伴,有了需要守护的人,有了面对真相的勇气。
雨彻底停了,璃月港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颗温暖的星。
七天后的请仙典仪,或许是战场,或许是救赎之路,但无论如何,她都会走下去——为了哥哥,为了母亲,为了所有被卷入这场阴谋的人,也为了自己身为守望者的使命。
因为守望者的路,从来不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