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岩巨渊的矿道像被遗忘的时空裂隙，潮湿的岩壁渗着水珠，滴在石地上的声响在空荡中反复回响，仿佛永无止境。
荧跟在商队末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紫水晶——那是乔安娜遗留的记忆载体，表面泛着极淡的柔光。
自踏入这条连接璃月与须弥的地下通道，水晶就持续散发着微弱热度，起初像贴着温玉，此刻却渐渐烫得像颗不安跳动的心脏，连衣料都被烘出细微暖意。
“还有多久能到？”她压低声音问前方的空，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白雾。
空擦了擦额头的汗，借着岩壁上荧光蘑菇的幽绿微光展开羊皮地图。
地图边缘被磨损得发毛，标记路线的墨线还带着未干的潮气：“按向导说的，再走两小时就能到须弥的喀万驿。”他转头看向荧，目光落在她紧握水晶的手上，“它又发热了？”
荧点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发紧。
终焉之花事件后，这颗水晶就成了精准的“能量警报器”——只要附近出现与“母亲”相关的源初能量，就会以温度变化示警。
而此刻，水晶的热度几乎要穿透衣料，像是在疯狂警示某种迫近的危险。
“前面有光！”商队领头突然高喊，声音里透着松快。
矿道尽头，一片刺眼的亮光顺着裂缝涌入，晃得人睁不开眼。
荧眯起眼睛，跟着队伍走出洞口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视线里满是高耸入云的巨型婆罗树，灰褐色的气根从树冠垂落，像大地垂下的银须；
盘根错节的木质栈道绕树而建，栈道上挂着发光的琉璃灯，暖黄的光映在翠绿的叶片上；
半空中悬浮着纺锤状的奇异装置，表面流转着淡绿色光晕，不时有细小的光粒从装置中飘落；
远处，一座被无数青翠藤蔓缠绕的巨型城市盘踞在山巅，尖顶的塔楼刺破云层，隐约能看到塔顶闪烁的紫色光纹。
这就是须弥，智慧的国度，比她想象中更壮丽，却也更诡异。
“欢迎来到须弥！”商队向导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黝黑的脸上满是风霜，“接下来咱们去喀万驿办入境手续。提醒二位，现在须弥对入境者管得严，尤其从璃月来的。”
空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剑柄：“为什么特别针对璃月？”
“谁知道呢？”向导耸耸肩，随手抹掉脸上的灰尘，“自从半年前教令院宣布‘知识保护法’，外国人想进须弥城都得闯三道审查。据说啊——”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两人耳边，气息里带着淡淡的土腥味，“他们在抓偷渡的深渊学者，说是怕那些人偷教令院的‘机密’。”
荧和空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商队沿着木质栈道前行，栈道的木板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不久后，喀万驿出现在眼前——这座建在婆罗树根部的边防站，墙体由褐色岩石砌成，门口挂着“知识之门”的木牌，木牌上刻着教令院的徽记。
驿站门口排着长队，每个人都必须穿过一个镶嵌着绿色晶体的拱门装置，装置顶端还连接着细细的金属线，延伸向驿站深处。
“那是什么？”荧指着拱门，声音里带着警惕。
“知识采集器呗。”向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教令院的新发明，说是防外国间谍偷学须弥智慧。放心，就是走个过场，很快的。”
队伍缓缓前进，荧能清晰看到拱门内侧刻满了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缠绕，与她在乔安娜资料中见过的“记忆提取术式”几乎一致。
她本能地绷紧身体，手心沁出细汗，当轮到她迈步穿过拱门时，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拱门中央的绿色晶体瞬间转为暗红，数道红色光线从装置四周射出，精准地锁定荧的四肢。
“异常样本检测！”一名穿着教令院白袍的学者快步上前，他的白袍袖口绣着素论派的标识，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所有人后退！无关人员禁止靠近！”
空立即挡在荧面前，手按在剑柄上，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怎么回事？”
“这位小姐体内检测到未登记的知识波动。”学者推了推眼镜，语气刻板得像机械，“根据《智慧保护法》第37条，她需要接受额外审查，请配合。”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好奇地探头张望，有人则迅速后退，生怕被牵连。
荧眼角的余光瞥见，几名佩戴绿色棱镜的卫兵正悄悄从两侧包围过来——他们的棱镜表面闪烁着诡异的紫光，与迪卢克情报中“教令院监视装置”的描述分毫不差。
“误会。”荧强作镇定，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我只是...带着一些璃月的古籍，可能是古籍的能量影响了检测。”
学者不为所动，抬手示意卫兵上前：“请配合检查，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驿站内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哎呀呀，大清早就这么热闹？吵得我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一个灰发男子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他穿着教令院学者的制服，却敞着领口，露出里面浅色的内衬；
手里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厚书，书页边缘还夹着干枯的帕蒂沙兰花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把造型独特的短刀——刀柄处镶嵌着一颗透明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光流转，与教令院制式装备的风格截然不同。
“书记官大人！”原本严肃的学者们瞬间换上恭敬的表情，纷纷躬身行礼，连呼吸都放轻了。
灰发男子——荧从迪卢克的情报中认出他就是教令院书记官艾尔海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现场，翠绿色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警报又是误触？这周第七次了。阿扎尔的新玩具果然不靠谱，连普通旅客都能认错。”
“可是书记官，系统明确检测到—”
“检测到什么？检测到她身上有璃月古籍的能量？”艾尔海森打断他的话，突然用书脊敲了下拱门顶部的控制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红色光线也随之消失，绿色晶体重新亮起柔和的光。“看，又是故障。记录在案，下周让素论派的人来修。”
他转向荧和空，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像湖面掠过的风：“两位远道而来，不必为这种小插曲困扰。不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巧的绿色耳饰，耳饰呈莲花造型，中心嵌着米粒大小的绿色晶体，“根据规定，所有入境者必须佩戴虚空终端。请二位戴上吧。”
荧接过耳饰，指尖触到晶体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能量顺着指尖蔓延开。
当她将耳饰贴近耳朵时，晶体表面突然闪过一丝紫金色光晕——快得像错觉，但足以让她胸前的紫水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攥不住。
“谢谢书记官。”她假装顺从地戴上耳饰，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艾尔海森左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轻触太阳穴，然后迅速划过胸前。
这是迪卢克提前告知的密信手势，意思是“危险，保持警惕”。
艾尔海森转身离去，步伐从容，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到驿站门口时，他似乎无意间手一松，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空快步上前帮忙捡起，荧清楚地看到，书页间夹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边缘还沾着一点墨渍。
空不动声色地将纸条递给她，她展开一看，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谜语般的话：
「知识应当如沙漠般开放，为何须弥人却被关在绿洲？」
喀万驿到须弥城的路程需要一天。
随着商队深入雨林，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高，翠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一触即落。
荧很快发现，耳边的虚空终端开始产生微妙的压迫感——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轻轻刺探她的思绪，试图读取她的记忆。
更令人不安的是，沿途遇到的须弥居民全都佩戴着类似的装置，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某种奇特的空洞，说话时语气平淡，连笑容都显得刻板僵硬。
“感觉到了吗？”空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耳边的终端，“那些人的状态不对劲，像被抽走了情绪。”
荧点点头，目光落在路边一位卖水果的商贩身上。
商贩机械地重复着“新鲜的帕蒂沙兰果，很甜”，声音没有起伏，哪怕有孩子伸手去摸水果，他也只是木然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每当荧集中注意力观察路人，就能看到他们头顶隐约浮现出极细的紫金色丝线，丝线像蛛网般交织，最终全部延伸向须弥城中心的世界树方向。
而她胸前的紫水晶，只要靠近这些丝线，就会发出更强烈的热感。
傍晚时分，商队在禅那园休整。
这座小镇建在雨林边缘，房屋多为竹制，屋顶覆盖着宽大的芭蕉叶，镇中心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中央立着一座小型的世界树雕像。
荧借口去市场采购，独自离开商队——她需要确认，这座看似平静的小镇，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禅那园的集市很热闹，摊位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手工织物和奇特的小玩意儿，但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死寂。
商贩们机械地重复着叫卖词，声音像被设定好的录音；巡逻的卫兵穿着统一的制服，步伐整齐得如同人偶，甚至连转身的角度都完全一致；
几个孩子在水池边玩“丢石子”的游戏，却严格按照“丢三次、捡一次”的规律行动，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第一次来须弥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声音里带着清澈的笑意。
荧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路边，梳着双马尾，发梢系着粉色的丝带。
女孩手里捧着一朵发光的紫色花朵，花瓣边缘泛着淡绿色光晕，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更特别的是，她没有佩戴虚空终端，那双黑色的眼睛格外清澈，像盛着星光。
“这朵花送给你。”女孩将花递过来，小手软软的，带着温暖的温度，“帕蒂沙兰只在晚上开放，就像藏在梦里的秘密，只有用心才能找到。”
荧接过花，花瓣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
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集市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
她仿佛被拉入另一个空间——这里依然是禅那园，但天空是澄澈的蓝色，云朵像棉花糖般柔软；路边的花朵竞相开放，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商贩们笑着和顾客讨价还价，声音里满是活力；孩子们在水池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悦耳。
“欢迎来到我的梦。”
荧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衣绿裙的小女孩坐在水池边的秋千上，轻轻摇晃。
她有着精灵般的尖耳朵，淡绿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发间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翡翠色的眼睛像最纯净的宝石，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绿色光晕，气息温暖而神圣。
“纳西妲？”荧脱口而出，心脏因震惊而剧烈跳动。
小女孩微笑着点头，秋千的绳索在她身下轻轻晃动：“很高兴正式见面，荧。虽然现实中我们还不能相见，但在梦里，我们可以畅所欲言。”
她跳下秋千，赤着脚走到荧面前，裙摆扫过草地，留下淡淡的花香，“看，这才是禅那园应有的样子，充满生机，而不是冰冷的‘程序’。”
荧环顾四周，这个“梦境版”的禅那园鲜活得不像话，与外面那个机械般的小镇形成鲜明对比：“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们都像被控制了？”
“因为梦正在变成牢笼。”纳西妲的声音突然变得忧伤，翡翠色的眼眸中泛起微光，“五百年前，须弥遭遇深渊侵蚀，无数人失去生命。为了保护剩下的子民，我用自己的力量编织了梦境屏障，将须弥与深渊隔离开。但现在...”
她抬手轻轻一挥，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展现出世界树的地下根系——那些粗壮的褐色树根中，有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紫金色，表面布满了与深渊茧相同的纹路，正缓慢地向其他根系蔓延，“世界树的根系已经触及了不该触碰的领域，源初能量正在污染它。”
她轻触荧胸前的紫水晶，水晶瞬间亮起柔和的光：“就像你的这块水晶，它既是开启真相的钥匙，也是锁住危险的锁。教令院的人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在控制知识，实则是被知识背后的源初能量控制，变成了‘母亲’的傀儡。”
梦境开始剧烈波动，纳西妲的身影变得模糊，周围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时间不多了，荧。你一定要小心虚空终端中的‘种子’——那是源初能量的载体，当四星连珠之夜到来，所有佩戴终端的人，都会成为‘母亲’记忆网络的...”
“荧！醒醒！你怎么了？”
空焦急的声音将荧拉回现实。
她发现自己仍站在禅那园的街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朵帕蒂沙兰，花瓣的光晕已经变得微弱。
小女孩早已不见踪影，周围的商贩和行人依旧机械地活动着，仿佛刚才的梦境从未存在。
“你站在这发呆十分钟了，叫你也没反应。”空紧张地检查她耳边的虚空终端，指尖能感觉到终端传来的微弱震动，“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荧正想回答，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凄厉的尖叫。
她和空快步跑过去，看到一个穿着教令院白袍的学者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不...不要...我看得太清楚了！四轮月亮是门户！它们要出来了！源初网络要吞噬一切了！”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晶体化，从指尖向上蔓延，紫金色的晶体覆盖之处，衣物瞬间化为灰烬。
周围的卫兵迅速围拢过来，手中举起了镶嵌着绿色晶体的武器，但为时已晚——学者的身体完全变成了一尊紫金色的雕像，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圆睁，嘴巴大张，仿佛还在尖叫。
最可怕的是，当荧环顾四周，发现其他路人对这场异变完全视而不见。
卖水果的商贩继续机械地叫卖，巡逻的卫兵收起武器，转身继续按原路线行走，甚至有个孩子跑到雕像旁，伸手摸了摸晶体表面，又若无其事地跑开。
“他们...看不见？”空震惊地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荧胸前的紫水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松开手。
她突然明白了纳西妲的警告——虚空终端不仅在收集知识，还在修改佩戴者的感知，那些被影响的人，已经失去了对“异常”的判断能力。
而她和空因为体内有乔安娜留下的能量，才保留了真实的记忆。
“得找到艾尔海森。”荧握紧手中的帕蒂沙兰，花瓣的清凉让她保持清醒，“越快越好，我们需要知道‘种子’的真相。”
就在这时，她耳边的虚空终端突然自动激活，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异常知识波动。公民[荧]，请立即前往最近的知识净化站接受检查。重复，请立即前往知识净化站，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声音戛然而止。
荧猛地抬头，看到艾尔海森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的竹屋旁。
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正对着她的方向按压，装置表面的指示灯闪烁着绿色光芒。
看到荧望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对口型说了三个字：
“奥摩斯。”
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转身走进竹屋，仿佛只是路过。
荧快步走到他站过的位置，发现地上用石子刻着简易地图——地图上标记着“奥摩斯港”和“镀金旅团驻地”，旁边还写着一个时间坐标：明日黄昏。
荧迅速用脚擦掉石子印记，心跳如雷。
教令院的监视、纳西妲的警告、神秘的晶体化学者、艾尔海森的密信...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须弥已经成为了“母亲”记忆网络的下一个节点，而四星连珠之夜，就是网络完全激活的时刻。
她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阻止这一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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