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挡风玻璃，雨刷器在最高档位仍难以保持视野清晰。柯谨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后视镜中，别墅方向升起的浓烟已被暴雨冲淡。
温雅的手机躺在他大腿上，屏幕还亮着那条未发送的信息："找到我妹妹，她知道全部真相。密码是你我初吻的日期。"
柯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2003年5月18日，大学后山的那棵樱花树下。他输入"050318"，手机解锁了。
相册里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镜渊》画作的高清细节图，另一张是两个女孩的合影——年轻的温雅和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两人穿着相同的白色连衣裙，唯一区别是那个女孩右眼角有一颗泪痣。
"双胞胎..."柯谨喃喃自语。大学四年，温雅从未提起过有个妹妹。
通讯录是空的，最近通话记录也被清除了。但在备忘录里，柯谨发现了一个地址：青林市松山路47号，青藤画廊。后面附着一行小字："她会在月圆之夜等你。"
柯谨打开手机日历，三天后就是农历十五。
一辆警车呼啸着从对面车道驶过，柯谨下意识低头。再抬头时，后视镜里已经多了两辆闪着警灯的巡逻车，正快速接近。
"该死！"他猛打方向盘拐入一条小巷，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温雅的死肯定已经被发现，而他是现场唯一逃走的"嫌疑人"。
小巷尽头是一处废弃工厂。柯谨熄火下车，从后备箱取出那幅《镜渊》，用早已准备好的防水布包裹好，藏在一堆生锈的铁管后面。记忆卡被他塞进鞋垫下面，温雅的手机则拆掉电池扔进了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工厂深处。这里曾是父亲工作过的地方，童年时他经常来玩，知道有一条通往隔壁社区的小路。
三小时后，柯谨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出现在城北的一家网吧。包间里，他登录了自己的云端备份，下载了几份关键文件——包括当年温教授案件的新闻报道和他自己作为实习警员时写的案件笔记。
报道中没有任何关于温雅有妹妹的记载。但在一张庭审现场的照片角落里，柯谨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戴帽子的女孩，站在旁听席最后一排，右眼角隐约可见一颗小痣。
柯谨打开警方内部数据库（他多年前作为顾问获得的权限还没被撤销），搜索"温雅 双胞胎"。系统显示无结果。但当他搜索"青藤画廊"时，跳出几条有趣的信息：
青藤画廊注册法人：温宁。照片上的女人约三十五六岁，黑发及肩，右眼角有颗泪痣。资料显示她五年前从法国回国，开设了这家小型画廊，专营当代抽象艺术。
柯谨放大了温宁的证件照。即使隔着屏幕，那双眼睛也让他感到一阵寒意——太像了，和温雅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加锐利冰冷。
他正准备深入查询温宁的背景，电脑突然蓝屏了。下一秒，包间门被猛地踢开。
"柯谨！警察！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柯谨僵住了。门口站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为首的正是特别调查组组长杜锋——他曾经的学生，现在警界最年轻的刑侦专家。
"杜锋，"柯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是个误会。"
杜锋没有放下枪，眼神冷得像冰。"温雅别墅里到处都是你的指纹和DNA，柯教授。监控拍到你慌慌张张逃离现场。"他向前一步，"现在请站起来，慢慢转身。"
柯谨的大脑飞速运转。杜锋是个出色的警察，但缺乏想象力——他只相信眼见为实。解释现在毫无意义。
"好，我配合。"柯谨缓缓起身，同时用膝盖碰了一下主机上的重启键。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开始重新启动。"但我有个条件。"
杜锋冷笑："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
"让我看一眼现场照片。"柯谨直视杜锋的眼睛，"就一眼。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个只有凶手才知道的细节。"
这是标准的罪犯心理操纵技巧——制造信息不对等，让对方产生好奇。柯谨清楚杜锋学过的每一课，因为他就是那个编写教材的人。
杜锋犹豫了。这正是柯谨想要的。
"给他看。"杜锋最终对旁边的警员说。
警员递过平板电脑，上面是温雅别墅的现场照片。温雅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那把解剖刀。但柯谨立刻注意到了异常——刀柄的角度不对。他离开时，刀是垂直插入的，而现在照片上刀身呈三十度角倾斜。
有人动过现场！
更奇怪的是，客厅墙上多了一行用血写的字："镜子不会说谎"——这在他逃离时绝对没有。
"怎么样，教授？"杜锋嘲讽道，"看到什么只有凶手知道的细节了吗？"
柯谨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一角——监控屏幕上的毒气装置指示灯是绿色的，而非他最后看到的红色。整个现场被精心布置过，为了坐实他的罪名。
"刀上有我的指纹吗？"他突然问道。
杜锋皱眉："当然有。"
"那就有问题了。"柯谨露出一个专业微笑，"因为我戴了手套。温雅地下室里到处都是乳胶手套，我用了至少三副。如果刀上有我的指纹，只可能是有人故意把我的指纹弄上去的。"
杜锋的表情微微动摇。柯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杜锋是个优秀的证据派，对矛盾细节有着本能的敏感。
就在这时，电脑完成了重启。柯谨假装失去平衡，撞向桌子，同时迅速拔掉了U盘。警察们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但数据已经安全了。
"带走！"杜锋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警车驶向市局的路上，柯谨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审讯、指控、媒体风暴。但他更清楚，真正的凶手——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此刻正逍遥法外，而那幅《镜渊》中的秘密随时可能被转移或销毁。
警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雨已经小了，人行道上行人匆匆。柯谨的目光扫过街对面的监控摄像头，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黑风衣、鸭舌帽，站在便利店门口，正对着警车举起手机。
不是拍照，是在发送什么信息。
柯谨的心跳加速。那个人的站姿、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别墅里戴口罩的男人如出一辙。他们在被监视！
就在这一刻，一辆失控的卡车突然从侧面撞向警车。柯谨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世界天旋地转。警车翻滚着撞上路灯，安全气囊爆开，浓烟和汽油味充斥车厢。
混沌中，柯谨感到有人拉开车门，割断了他的安全带。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出变形的警车。
"别出声，跟我走。"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命令道。
柯谨勉强抬头，看到一张与温雅一模一样的脸——右眼角有一颗泪痣。温宁。
她动作利落地架起柯谨，趁乱穿过围观人群，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停着一辆黑色SUV，车门开着。柯谨被塞进后座，温宁跳上驾驶座，车子立刻驶离现场。
"杜锋..."柯谨挣扎着坐起来，回头望向事故现场。
"死不了。"温宁冷冷地说，"只是给他个教训，别那么急着给人定罪。"
柯谨这才注意到温宁的右手腕——和温雅一样的位置，有一条更粗更狰狞的疤痕。这不是自残造成的，像是被什么机器绞伤的。
"你姐姐..."
"死了，我知道。"温宁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她料到会这样。整个计划中，她的死亡是必要环节。"
柯谨的头痛欲裂，不仅是车祸的撞击，还有这疯狂的一切。"什么计划？谁杀了她？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是谁？"
温宁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她转过身，直视柯谨的眼睛："在你得到答案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年轻的柯谨站在警局走廊，与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交谈。那个男人——沈明德——递给柯谨一个信封，柯谨接过后点了点头。
"这是..."柯谨的声音哽住了。他完全不记得这段往事。
"2003年6月20日，温教授被捕后第三天。"温宁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沈明德收买了你，让你作伪证。视频是我父亲偷拍的，他一直相信你是无辜的，只是被利用了。"
柯谨摇头："不可能。我确实看到温教授深夜外出，时间地点都与谋杀案吻合。没人收买我。"
温宁冷笑一声，切换了视频。这次画面更模糊，像是偷拍的：同一个夜晚，沈明德穿着与温教授相似的风衣，从温家后门溜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
"沈明德故意伪装成我父亲的样子，而你，柯谨，成了他完美计划中的最后一环——一个'正直'的目击证人。"
柯谨的胃部一阵绞痛。如果这是真的，他不仅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还间接导致了温雅的悲惨人生。
"《镜渊》在哪里？"温宁突然问道。
"安全的地方。"柯谨警觉起来，"为什么这幅画这么重要？"
温宁深吸一口气："因为它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台密码机。1945年，苏联特工用它传递绝密情报。画布上的凹点是一种古老的密码，叫'镜面码'——需要用特殊镜片才能读取。"
她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柯谨。照片上是沈明德与几个外国人站在一幅画前——正是《镜渊》。
"沈明德是双面间谍。他用这幅画传递情报二十年，直到被我父亲发现。那些被杀的女性，都是偶然看到画作内容的情报人员。"
柯谨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温教授的案件背后是一个跨国间谍网络，而温雅的复仇计划远比想象中复杂。
"你姐姐知道这些吗？"
温宁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知道一部分。但她更在乎为父亲平反，而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她启动车子，"现在，带我去拿那幅画。在'他们'找到之前。"
柯谨犹豫了。温宁的解释合情合理，但犯罪心理学家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隐瞒了什么。她的微表情太完美了，像是经过精心排练。
"先告诉我戴口罩的男人是谁。"
温宁的嘴角微微抽动："马库斯·赵，国际艺术品黑市经纪人，专门为各国情报机构销赃。他追杀《镜渊》已经十年了。"
车子驶出停车场，阳光刺得柯谨眼睛生疼。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从别墅逃出来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在被引导——找到温宁、遭遇车祸、现在被带去取画...
这仍然是温雅计划的一部分。
"停车。"柯谨突然说。
温宁皱眉："什么？"
"我说停车！"柯谨猛地去拉车门把手。温宁急忙按下中控锁，车子在路中间蛇形了一下。
"你疯了吗？警方在通缉你，马库斯的人在追杀你，只有我能..."
"不，这一切太巧合了。"柯谨紧盯着温宁的眼睛，"温雅死前说'找到我妹妹'，而你就这么恰好及时出现？车祸时机完美，视频证据刚好在手？"他摇头，"你在演戏。温雅根本没死，对吧？"
温宁的表情凝固了。下一秒，她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与温雅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
"果然不愧是柯教授。"她的声音突然变了，更加柔和——更像温雅的声音，"但你说对了一半。"
她突然踩下刹车，柯谨因惯性前冲，额头撞上前座椅背。等他回过神来，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住了他的后颈。
"别动。"温宁——或者说，伪装成温宁的温雅——轻声说，"我知道你藏画的地方。工厂铁管后面，对吗？马库斯的人已经去取了。"
柯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后视镜里，他看到了真相——女人右眼角的"泪痣"正在脱落，那是一颗精心制作的假痣。
"为什么？"他嘶声问道。
"因为游戏还没结束，亲爱的。"女人——真正的温雅——在他耳边轻语，"沈栋的尸体、别墅的血迹、甚至杜锋的车祸，都只是序幕。"她加重了枪口的压力，"真正的演出，现在才开始。"
车窗外，柯谨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SUV正驶向废弃工厂。他的所有行动，确实一直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镜渊》的秘密，即将落入最危险的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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