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管抵在柯谨后颈上，温雅——这个本应已经死去的女人——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柯谨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窗外那辆驶向废弃工厂的黑色SUV上，喉咙发紧。
"你杀了沈栋，伪造了自己的死亡，现在又想要那幅画。"柯谨强迫自己冷静，"为什么演这出戏？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温雅的笑声像碎玻璃划过金属："杀你？亲爱的，我需要你活着。你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我父亲案件的唯一活证人。"
她移开枪，从后座拿出一个银色金属箱。柯谨认出了这个箱子——和别墅地下室里装化学药剂的一模一样。温雅打开箱子，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液体。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晃了晃注射器，"最新型的吐真剂，能让人回忆起最深处的记忆，连潜意识里的细节都不会放过。"
柯谨的手指悄悄摸向车门把手，但中控锁依然亮着红灯。"你想让我回忆什么？"
"真相。"温雅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2003年6月17日晚上，你真正看到的是什么。不是沈明德，也不是我父亲，而是第三个人。"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黑色SUV上下来三个穿战术服的男人，迅速向工厂移动。柯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幅《镜渊》就藏在工厂的铁管堆里，里面藏着足以颠覆多国情报网的秘密。
"时间不多了。"温雅看了一眼工厂方向，"马库斯的人找到画后，他们会杀了所有知情人，包括你。"她将注射器抵在柯谨颈动脉上，"现在选择：自愿回忆，或者我帮你。"
柯谨知道这种药物——军方开发的MN-72，能强行激活深层记忆，但副作用包括永久性记忆紊乱和精神分裂。他必须争取时间。
"我可以配合，但有个条件。"柯谨直视温雅的眼睛，"告诉我'温宁'是谁。"
温雅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嘴角抽动："我妹妹..."
"不。"柯谨打断她，"青藤画廊的注册信息是伪造的。我查过医院记录，温教授只有一个女儿。"
废弃工厂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一声模糊的喊叫。温雅瞥了一眼窗外，突然笑了："你比我想象的查得更深。"她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更加低沉，"温宁确实存在，但不是以你理解的方式。"
她放下注射器，解开右手腕表。下面的疤痕比柯谨之前看到的更加狰狞，像是被什么机器生生绞碎了皮肉。
"十二岁那年，我父亲实验室出了事故。"温雅的声音飘忽起来，"一台离心机爆炸，碎片割开了我的手腕。我在医院昏迷了三周，醒来后...她就在我脑子里了。温宁，我的保护者。"
柯谨的血液瞬间变冷。温雅不是在描述一个妹妹，而是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
"解离性身份障碍..."他喃喃道。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温雅时而柔弱时而强硬的性格变化、完美无缺的伪装能力、甚至对沈栋尸体的专业解剖手法，都可能是不同人格的表现。
温雅——或者说，此刻控制着这具身体的究竟是温雅还是温宁？——重新举起注射器："现在你明白了。我不是疯子，柯谨，我只是...比常人更擅长适应痛苦。"
一声巨响从工厂方向传来，接着是自动武器开火的声音。温雅猛地转头，柯谨趁机抓住她的手腕，将注射器狠狠撞向车窗。玻璃碎裂，注射器掉在车外。
温雅的反应快得惊人，一记肘击打在柯谨太阳穴上。他眼前一黑，感到温雅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她的声音在柯谨耳边扭曲，"游戏必须继续。你需要记起那晚的真相，需要亲眼看到《镜渊》里的秘密被揭开..."
窒息的痛苦中，柯谨的视线开始模糊。远处工厂冒出浓烟，几个黑影在火光中搏斗。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旁边响起，温雅的手松开了。
柯谨大口喘息，看到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装甲车停在旁边，六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车，枪口对准了他们。
"下车！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为首的士兵喝道。
温雅咒骂一声，猛地推开车门滚了出去。柯谨本能地趴下，一连串子弹打穿了挡风玻璃。装甲车上的机枪开火了，温雅的身影消失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一个士兵拉开柯谨的车门："柯教授？跟我们走！"
"你们是谁？"柯谨警惕地问。
士兵亮出一个徽章——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行动处。"那幅画涉及国家机密，我们必须确保它不落入敌特手中。"
柯谨被半拖半拽地带向装甲车。透过工厂大门，他看到三个穿战术服的人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个手里正拿着《镜渊》的画框——但画布已经被撕下，不知所踪。
"画的内容..."
"上车再说！"士兵推着他进入装甲车。车门关闭的瞬间，柯谨看到排水沟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温雅还活着，正在爬向路对面的树林。
装甲车内部像个移动指挥中心，显示屏上闪烁着地图和数据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面容冷峻。
"柯教授，久仰。"男人伸出手，"我是陈默，国安委特别调查组组长。很遗憾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柯谨没有握手："你们早知道《镜渊》的重要性？"
陈默示意士兵给柯谨戴上耳机，里面是一段录音："...确认'影痘'原株坐标已加密存入载体，代号'镜渊'。交接人沈明德..."
录音中的声音让柯谨浑身发冷——是温教授。
"'影痘'是什么？"柯谨摘下耳机。
陈默的表情变得凝重："一种人造病毒，上世纪90年代军方秘密研制的生物武器，能在两周内灭绝一座城市的人口。温教授是研发团队首席，但在最后阶段销毁了所有样本...或者说，我们以为他销毁了。"
装甲车突然急转弯，驶上高速公路。柯谨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碎片拼凑起来。
"沈明德偷走了病毒样本？"
"不止。"陈默调出一份档案，"他利用《镜渊》中的密码技术，将病毒原株坐标藏在画作里，准备卖给境外势力。温教授发现后，开始单独调查。"
柯谨突然明白了温雅——或者说温宁——执着于这幅画的原因。这不仅是为父报仇，更是要完成父亲未竟的任务。
"那2003年的谋杀案..."
"七个女性情报人员，她们发现了沈明德的交易证据。"陈默的眼中闪过痛苦，"我当年负责这个案子，但高层施压，证据被篡改...温教授成了替罪羊。"
柯谨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视频中年轻的自己接过沈明德的信封——他成了帮凶，亲手将一个无辜的人送上了死刑台。
"现在画在哪里？"
陈默摇摇头："我们到工厂时，画布已经被撕走。但根据热成像，有人带着它逃向了西边的树林。"
温雅。柯谨的心跳加速。她拿到了病毒坐标，会用它做什么？
装甲车驶入一个军事基地，柯谨被带进一间审讯室。出乎意料的是，杜锋坐在里面，额头缠着绷带，面色阴沉。
"你没死。"柯谨说。
杜锋冷笑："让你失望了。"他推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温雅别墅的监控录像。时间显示在柯谨逃离后两小时，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进入别墅，调整了温雅尸体的位置，并在墙上写下血字。
"马库斯·赵，"杜锋说，"国际职业杀手，专门为各国情报机构处理'脏活'。他受雇销毁所有与《镜渊》有关的证据和人证。"
柯谨仔细观察视频。马库斯的动作太过熟悉，特别是他写字时手腕的转动方式...
"这不是马库斯。"柯谨突然说，"是温雅伪装的。看他的手腕——"他暂停视频，放大画面，"右腕有伤疤，但被粉底遮盖了。温雅伪造了自己的死亡，然后伪装成杀手破坏现场。"
杜锋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陈默清了清嗓子："柯教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温雅不仅是个复仇者，她现在是国家安全威胁。'影痘'如果落入恐怖分子手中..."
"她不会交给任何人。"柯谨打断他，"这是她父亲用生命保护的秘密，她会销毁它。"
"或者用它复仇。"杜锋冷冷地说，"七个法官判了她父亲死刑，七个检察官推动了定罪，七个陪审员投了赞成票——二十一人的名单，我们刚刚在她的地下室找到了。"
柯谨的血液凝固了。温雅的复仇计划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庞大——她不仅要为父亲平反，还要惩罚所有参与定罪的人。
"我们必须找到她。"陈默站起身，"柯教授，你是唯一了解她思维模式的人。"
杜锋突然递给柯谨一个U盘："这是从温雅电脑里恢复的文件，加密了。也许你能破解。"
柯谨接过U盘，感到一丝违和。杜锋的态度转变太快了，从认定他是凶手到突然信任他，这不符合杜锋非黑即白的性格。
审讯结束后，柯谨被安置在一间宿舍里。等警卫离开，他立刻检查了U盘——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和一张图片。图片是《镜渊》的高清扫描图，而音频文件需要密码。
柯谨试了温雅的生日、温教授的忌日，都不对。最后他输入"镜渊"的俄语拼写，文件解锁了。
录音中，温教授的声音急促而紧张："...雅雅，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记住，'影痘'的坐标必须彻底销毁，但在此之前...密码在初吻里...找到他，让他看清真相..."
录音突然中断，留下一段诡异的静默。柯谨反复听着"密码在初吻里"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初吻与温雅是在大学樱花树下，但这与密码有什么关联？
窗外传来哨声，柯谨走到窗前。军事基地的操场上，士兵们正在集结。远处的山峦在夕阳下呈现出血红色，让他想起温雅别墅墙上的血字："镜子不会说谎"。
突然，一个念头击中了他。如果温雅的双重人格是真的，那么"温宁"可能知道一些温雅不知道的事——比如真正的《镜渊》密码。
柯谨迅速在脑海中回放与"温宁"的对话。她提到"镜面码"，需要用特殊镜片读取。但别墅地下室里，温雅从未提及这一点...
两种人格，两种认知。温雅知道父亲是无辜的，温宁知道画作的秘密。而连接两者的关键，可能就是"初吻"。
柯谨打开图片编辑软件，将《镜渊》的扫描图水平翻转——就像镜中影像。然后他调整对比度，图像上渐渐浮现出一串数字：050318。
他们的初吻日期。
柯谨立刻将这串数字输入图片解密程序。图像像素重新排列，逐渐显现出一张地图——青林市郊外的一个废弃军事设施，标注着一个红点。
这就是"影痘"原株的藏匿地点。
但更令柯谨震惊的是地图下方的另一行小字："激活码在U盘根目录，运行后72小时释放。"
他急忙检查U盘，果然在隐藏文件夹里发现了一个名为"唤醒者"的可执行文件。杜锋给他的不是线索，而是一个病毒激活程序！
柯谨的血液瞬间变冷。杜锋不是来帮他的，他是温雅计划的一部分——确保病毒最终被释放。
宿舍门突然打开，陈默带着两名士兵冲了进来："柯教授，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温雅出现在城北水库！她带着一个可疑金属箱！"
柯谨迅速关闭文件，装作惊慌的样子："我马上跟你们走！"
但内心，他明白这是一个陷阱。温雅不会轻易暴露行踪，除非她想引他们去某个地方——很可能是病毒所在地。而杜锋给的U盘，正是启动这场终极复仇的钥匙。
在驶向水库的军车上，柯谨悄悄将U盘藏进了座椅缝隙。无论温雅计划什么，他必须阻止这场可能杀死成千上万人的复仇。
车窗外，夜色如墨。柯谨想起温雅手腕上的疤痕，想起她说"比常人更擅长适应痛苦"时的眼神。二十一人的名单在他脑海中闪烁，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也许温雅要的不是杀死那些人，而是让他们感染"影痘"，亲身经历她父亲蒙受的痛苦。
而他现在，正被军方亲自送往病毒释放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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