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中学的秋季篮球赛,是每年最热闹的活动。
(3)班的男生进了半决赛,夏晚晚作为篮球队经理,比谁都忙。她穿着印着“青藤3班”的红色马甲,一会儿给队员递水,一会儿捡球,嗓子都喊哑了。
林卿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手里拿着速写本,假装在画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红色的身影转。
夏晚晚跑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却笑得一脸灿烂。有队员投篮没进,她会拍着对方的肩膀喊“没事,再来”;进球了,她比谁都激动,跳起来差点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扔出去。
中场休息时,夏晚晚抱着一摞毛巾跑向观众席,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林卿。她眼睛一亮,跑过来把一条没开封的毛巾塞给她:“擦擦汗,今天真热。”
林卿的座位在树荫下,根本不热。她看着夏晚晚额头上的汗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用手里的纸巾帮她擦一下。手伸到一半,又猛地收了回来,假装去接毛巾:“谢谢。”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夏晚晚在她旁边坐下,拿起她的速写本翻了翻,“又在画画啊,画的谁?”
速写本上,是刚才拍球的男生,动作抓得很准,却没什么表情。夏晚晚撇撇嘴:“画他们干嘛,一个个丑死了。”
林卿没说话,翻过一页。这一页上,是夏晚晚的侧影——她站在篮球场边,仰头看着篮筐,嘴角微微上扬,阳光落在她脸上,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晚晚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张画和林卿平时的风格不一样,笔触很轻,连阴影都透着柔和的暖调。夏晚晚指尖划过画纸,能感觉到炭笔留下的浅浅凹痕,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
“这是……”她抬头看向林卿,对方正低着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随便画的。”林卿快速合上速写本,声音细若蚊吟。
“画得挺好的。”夏晚晚笑了,梨涡在脸颊陷得很深,“比画那些臭男生好看多了。”她把毛巾往林卿手里塞了塞,“我先过去了,下半场更精彩哦!”
看着她跑回球场的背影,林卿捏紧了手里的毛巾。毛巾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像刚才夏晚晚指尖的触感,烫得她心跳都乱了节拍。
下半场打得异常激烈,对方球队犯规不断,(3)班的主力顾硕被撞倒在地,膝盖磕出了血。夏晚晚冲过去时,比谁都急,蹲在地上掏出创可贴,一边骂骂咧咧地指责对方“打球还是打人啊”,一边小心翼翼地帮男生处理伤口,眼眶都红了。
林卿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个明明自己也怕疼,却总想着保护别人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速写本变得很重。她低头翻开新的一页,炭笔在纸上快速游走——画里的夏晚晚皱着眉,嘴唇紧抿,眼里却盛着光,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终场哨响时,(3)班以两分险胜。队员们抱在一起欢呼,夏晚晚被男生们举起来抛向空中,她吓得尖叫,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阳光穿过人群,落在她扬起的脸上,像镀了层金边。
林卿合上速写本,悄悄起身离开。走出体育馆时,身后传来夏晚晚的声音:“林卿!等等我!”
她回头,看到夏晚晚跑过来,额发凌乱,马甲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手里还抱着一堆矿泉水瓶。“你怎么走了?不多待一会儿吗?”
“有点晚了。”林卿说。
“哦?也是,”夏晚晚看了看天色,“那我送你去公交站吧,正好顺路。”
其实一点不顺路。林卿知道,夏晚晚家在相反的方向。但她没戳破,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谁都没说话。体育馆的欢呼声远远传来,风吹过枫树叶,沙沙作响。夏晚晚突然说:“刚才那个顾硕,是我发小,从小就爱逞强,摔了也不喊疼。”
林卿“嗯”了一声。
“其实我以前也打篮球,打得还不错呢。”夏晚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语气轻快,“后来我妈说‘女孩子打什么球,野得像个小子’,就不让我打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林卿却听出了一丝丝失落。“你刚才在场边指挥的时候,很像教练。”林卿说。
夏晚晚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真的吗?那以后我当教练好了,带他们拿冠军!”
公交站到了。3路车缓缓驶来,林卿抬脚要上车时,夏晚晚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心很热,带着运动后的潮气。
“这个给你。”夏晚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包装纸亮晶晶的,“今天谢谢你来看比赛。”
林卿接过糖,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谢谢。”她低声说,转身跑上公交车。
车开走时,她从车窗里看出去,夏晚晚还站在公交站,冲她挥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林卿摊开手心,那颗橘子糖在阳光下闪着光。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