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中学的晚自习要到九点才结束。林卿总是最后一个走,她要等值日生锁好门,确认教室里的灯都关了,才背着书包离开。
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远,要坐四十分钟公交,再走十分钟小巷。那条小巷没有路灯,晚上很黑,她总是攥着口袋里的美工刀,一步一步地数着台阶走。
这晚,她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晚晚靠在枫树上,抱着书包,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到她出来,眼睛一亮。
“你怎么还没走?”林卿惊讶地问。
“等你啊。”夏晚晚吐掉棒棒糖棍,笑得一脸坦然,“我妈今天出差,家里没人,我怕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林卿的心猛地一跳。“我不怕。”她说。
“我怕。”夏晚晚挑眉,“我一个人回家无聊,陪你坐几站公交呗。”
她的理由总是很蹩脚,却让人无法拒绝。林卿没再说什么,跟着她往公交站走。
晚自习结束的学生很多,公交站挤满了人。夏晚晚把林卿护在里面,免得被挤到。“你每天都这么晚走吗?”她问。
“嗯,值日生要检查门窗。”林卿说。其实她不是值日生,只是想在教室里多待一会儿——那里有灯,很亮,不像出租屋那样,只有她一个人,和无边的黑暗。
“以后我陪你值日吧,”夏晚晚说得理所当然,“两个人快一点。”
林卿刚想拒绝,3路车来了。夏晚晚拉着她的手腕挤上去,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车里很吵,学生们在讨论题目,笑声此起彼伏。夏晚晚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练习册,用笔戳了戳林卿的胳膊:“这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
是一道很难的解析几何题。林卿拿过练习册,借着昏暗的车灯,在草稿纸上写解题步骤。她的字迹还是那么工整,每一步都清晰明了。夏晚凑得很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像某种植物的清香。
“这里,辅助线要这样画。”林卿的指尖点在草稿纸上,不小心碰到了夏晚晚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林卿飞快地收回手,耳根又红了。
夏晚晚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她看着林卿低垂的眼睫,突然觉得,晚自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车到站,林卿起身要下车,夏晚晚也跟着站起来。“你不是只坐几站吗?”林卿问。
“我突然想起来,前面路口有家便利店,我想去买瓶水。”夏晚晚眨眨眼,“正好陪你走到巷口。”
林卿知道她又在找借口,却没拆穿。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夏晚晚一直在说话,说班里的趣事,说篮球队的糗事,说她小时候偷偷爬树掏鸟窝被妈妈追着打的事……很多她觉得有趣的事。
林卿很少回应,却听得很认真。她发现夏晚晚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很细心——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提醒她过马路看车,会在她走快时放慢脚步等她。
到了巷口,林卿停下脚步:“我到了。”
“嗯嗯。”夏晚点点头,却没走,“这条巷子里真黑,没有灯吗?”
“坏了,没人修。”林卿说。
夏晚晚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塞给她:“这个给你,我爸出差带回来的,特别亮。”
是个粉色的手电筒,上面还印着Hello Kitty的图案,和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点都不符。“不用了,我快到了。”林卿委婉拒绝。
“拿着!”夏晚晚的语气很坚定,“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这么瘦,肯定打不过。”她顿了顿,又说,“明天我来接你上学,就在这里等你。”
林卿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夏晚晚笑了,“就当晨练了。”
林卿没再拒绝。她接过手电筒,说了声“谢谢”,转身走进小巷。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夏晚晚还站在巷口,冲她挥了挥手。
她打开手电筒,粉色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暖黄色的光线下,连墙角的青苔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林卿握紧手电筒,脚步轻快了许多。她知道,巷口那个身影,会一直等到她的灯光消失在拐角才离开。
回到出租屋,林卿把手电筒放在床头。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粉色的外壳上,泛着柔和的光。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夏晚晚的笑脸,和她掌心的温度。
她摸出枕头下的速写本,借着月光翻开。最新的一页上,画着巷口的路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手里好像握着什么,在黑暗里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