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乒赛混双决赛的哨声落下时，孙颖莎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塞了团棉花，什么都听不清，又什么都听得太清楚——观众的欢呼、教练的呐喊、王楚钦震耳的吼叫，还有自己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被王楚钦一把抱住，转了好几个圈，奖杯在手里颠得厉害。“我们赢了！莎莎，我们是世界冠军！”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下巴磕在她的头顶，有点疼，却又让人莫名心安。
孙颖莎笑着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想起那些天没日没夜的训练，想起被汗水浸透的运动服，想起王楚钦为了练一个衔接动作，把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还嘴硬说“没事”。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在她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颁奖台上，金牌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带着点冰凉的金属味。孙颖莎下意识地往观众席看，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像空了一小块，有点发慌。
庆功宴设在酒店的宴会厅里，灯光璀璨，觥筹交错。孙颖莎穿着新买的礼服，有点不习惯高跟鞋，被王楚钦扶着才没摔倒。“慢点，小魔王也有怕的东西啊？”他笑着打趣，眼里的光比头顶的水晶灯还亮。
“要你管。”孙颖莎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队友们轮番过来敬酒，说的无非是“恭喜”“实至名归”之类的话。孙颖莎笑着应酬，杯里的香槟喝了一口又一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又往门口看了看，还是没有许愿的身影。
她知道许愿没进决赛名单，也知道她今天下午有单打排位赛。可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会不来？孙颖莎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点闷。
“在想什么呢？”王楚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两杯果汁，“别喝那么多酒，伤胃。”
孙颖莎接过果汁，抿了一口，甜甜的，像小时候喝的橘子汽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吵。”
“那我们出去透透气？”
孙颖莎点点头，跟着他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上。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远处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像撒在天上的星星。
“莎莎，”王楚钦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很多，“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孙颖莎的心猛地一跳，预感到了什么。她转过身，看着王楚钦，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
“我喜欢你。”王楚钦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省队第一次见你，看你跟教练犟嘴，说‘我能打好’的时候，就喜欢了。后来跟你配混双，看你打球时眼里的光，看你输了球偷偷哭，又怕别人看见，假装揉眼睛……我就觉得，这个姑娘，我想一直陪着。”
孙颖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她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王楚钦。晚风吹起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有点痒。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是时候，”王楚钦的手有点抖，“但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莎莎，等你拿了大满贯，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在敲鼓。孙颖莎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王楚钦帮她捡球的样子，陪她加练到深夜的样子，在她胃疼时，笨拙地学着泡蜂蜜水的样子……还有许愿的脸，她躲闪的眼神，递蜂蜜水时发抖的手，日记里那些让她心惊肉跳的句子。
这些画面搅在一起，像团乱麻，让她理不清。
“我……”孙颖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宴会厅里传来的起哄声打断了。不知什么时候，队友们都凑到了窗边，正对着他们挤眉弄眼，嘴里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孙颖莎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像被煮熟的虾子。她看到王楚钦眼里的期待，看到队友们鼓励的眼神，想起周教练说的“要懂得分寸”，想起那些关于她和许愿的流言蜚语。
她不能再让人说闲话了。她需要一个“正常”的、被所有人祝福的关系。
孙颖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王楚钦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
王楚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漫天的烟火。他激动地想抱她，又怕弄皱她的礼服，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傻笑着，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窗边的起哄声更大了，有人还在吹口哨。孙颖莎的心里有点甜，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她转过身，想看看外面的夜景，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宴会厅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人，是许愿。她穿着白色的队服，和周围的礼服格格不入。手里端着个酒杯，红酒洒了一身，深红色的污渍在白色的布料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突然绽开的血花，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看着露台这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当孙颖莎的目光对上她的时，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了宴会厅，背影在灯光下抖得厉害，像片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叶子。
孙颖莎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追上去，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王楚钦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点温热的体温。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角落，“是不是着凉了？我们进去吧。”
孙颖莎点点头，跟着他往宴会厅走。路过那个角落时，她看到地上有个摔碎的酒杯，碎片闪着寒光，像一颗颗破碎的心。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了，再也拼不回来了。而那个跑出宴会厅的背影，像一道刻在她心上的疤，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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