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空调坏了，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汗水的味道。孙颖莎挥拍的动作有点变形，王楚钦把球打过来时，她没接稳，球擦着球台边缘飞了出去，滚到了隔壁的球台边。
那是8号台，许愿的球台。她正弯腰捡球，听到动静后抬头，目光和孙颖莎撞了个正着。像被烫到一样，两人同时别过脸，许愿的耳朵尖瞬间红透了，手里的球拍差点掉在地上。
孙颖莎的心跳乱了半拍，赶紧转过头，假装整理球拍的胶带。王楚钦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怎么了？状态不对啊。”
“没事。”孙颖莎的声音有点闷，“可能天太热了。”
她没说，其实是因为许愿的状态太差了。这半个月来，她像变了个人，训练时总是走神，反手削球频频下网，连最基础的发球都能失误。上次队内测验，她甚至输给了一个刚进队的小将，下场时脸色惨白，连毛巾都忘了拿。
“听说周教练要找她谈话。”王楚钦压低声音，“估计是为了她的状态。”
孙颖莎的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砸了。她知道，队里的规矩严，状态下滑意味着什么——可能被调去二队，可能失去参加大赛的机会，甚至可能被劝退。
正想着，周教练的声音从场边传来：“许愿，你过来一下。”
许愿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放下球拍，低着头走向教练办公室。她的背影比以前更单薄了，走路时肩膀微微内扣，像只受惊的小鹿。
孙颖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手里的球拍突然变得很重，像捏着块烧红的烙铁。
教练办公室里，周教练正翻着训练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刺耳。许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白色的运动鞋上沾着点灰尘，是早上练步伐时蹭到的。
“你最近的训练报告，我都看了。”周教练放下笔，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状态下滑得很厉害，怎么回事？”
许愿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对不起，教练，我会努力调整的。”
“努力？”周教练挑眉，“努力就是反手削球连续失误？努力就是输给新人？许愿，你是老队员了，该知道什么对运动员最重要。”
许愿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她没法说，其实她整晚整晚地失眠，闭上眼睛就是孙颖莎和王楚钦站在一起的画面；她没法说，每次看到孙颖莎躲着她的眼神，心里就像被球砸过一样疼；她更没法说，那些关于“分寸”的警告，像根绳子，勒得她喘不过气。
“你和孙颖莎，是不是闹矛盾了？”周教练突然问，目光锐利得像把刀。
许愿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戳中了痛处。“没有……我们挺好的。”
“挺好的？”周教练哼了一声，“以前你们俩形影不离，现在连话都不说。她练球时，你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她一跟王楚钦说话，你手里的球就下网。许愿，你的心思到底在不在训练上？”
每句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许愿的心上。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队里不反对队员做朋友，”周教练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但要懂得分寸。你们都是女孩子，走得太近，难免让人说闲话。影响了自己的状态不说，还可能耽误了别人的前途，明白吗？”
“明白”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像块石头。许愿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教练。以后……我会离她远点。”
说出这句话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块，疼得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从办公室出来时，训练馆的光线有些刺眼。许愿眯了眯眼，看到孙颖莎正站在球台边，王楚钦在帮她压腿。阳光落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刺眼。
她没有再停留，径直走到场边拿起自己的球包，转身走出了训练馆。步伐很快，像在逃离什么。
第二天训练时，孙颖莎发现8号台空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正想问队友，就看到公告栏前围了一群人。挤进去一看，新的训练分组名单贴了出来——许愿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二队的列表里。
孙颖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指尖泛白。她下意识地往二队的训练区域看，隔着密密麻麻的球台和人群，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正站在最角落的球台边，弓着背练球，动作机械而僵硬，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距离那么远，远得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接下来的日子，训练馆里的楚河汉界划得更清了。孙颖莎在一队的核心区域练球，身边总是围着教练和队友；而许愿的身影，永远缩在二队最偏僻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仿佛要把自己埋进墙壁里。
孙颖莎偶尔会忍不住望向那边，看到的永远是她弓着背的背影，比以前单薄了很多，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却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
她知道，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再也无法靠近了。而那句“我会离她远点”，像一道无形的墙，彻底隔绝了她们曾经形影不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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