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
刚把被吴小霸一伙弄得湿漉漉脏污不堪的书包连同里面的课本,扔进垃圾桶,陆栖羽转身欲走。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
是叶知清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放学去教室找你,是走了吗?好快啊]
[下一次可以一起走吗?]
[啊,不对,我想天天都和你一起走!]
陆栖羽指尖微颤。
[你都知道了?]
几乎是瞬间,回复弹出:
[知道什么啊?好啦好啦,别胡说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发送:
[书包不小心从窗外掉下去了,我跑去下面捡,顺便回家了……]
对面沉默了一分钟,消息才来:
[你…被人欺负了?]
[没有。不小心弄的]
等待。再无回应。
他抬头,夜空繁星刺眼,逼得他眯起眼睛。
回到家,洗完澡,他陷进宽大的床里,直直盯着顶灯,直到意识沉入黑暗。
梦境降临
他背着崭新的书包,里面是崭新的课本。
每天放学,叶知清都准时出现,两人并肩回家,路边总有说不完的话,分别时依依不舍。
吴小霸?他们在教室里偶尔阴阳怪气几句,再没其他动作。
这反常的平静让陆栖羽困惑,却也庆幸。
周末,叶知清总会拉他去玩。
关系日渐亲密。直到那天,课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信:
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高二(4)班 叶知清
他同意了。找到她,亲口说出“我愿意”。
恋爱开始了。
但创伤如影随形。他无法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和拥抱。
叶知清理解,从未强求。
只是陆栖羽总隐隐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视。
回头,却空无一人。
电影院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叶知清抱着爆米花桶,脸颊鼓鼓的,眼睛水汪汪地转向他。
她拈起一颗金黄的爆米花,像哄小孩般递到他嘴边:
“啊~张嘴。”
陆栖羽像被烫到,猛地往旁边一缩,慌乱摇头:“不…不了…我还没吃完我的……”
叶知清小嘴一噘,哼道:“大笨蛋,栖羽是大笨蛋。”
“啊…对…对不起…我……”声音低下去,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爆米花,满是自责。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叶知清忽然轻轻笑了,眉眼弯弯,声音柔得像羽毛:
“没关系呀,我可以等的,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陆栖羽怔怔看着她,叶知清调皮地抬起双手,在昏暗的光线里,朝他比了一个暖融融的大爱心。
这感觉……好真实。要是真的……该多好……
不对!
一个激灵,他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
嘶——!
尖锐的痛感瞬间炸开!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额发。
不是梦!这一切……是真的!他和叶知清……真的在一起了!
银幕上,电影的男女主角正牵着手,在波光粼粼的河边悠然漫步。
“栖羽…怎么了呀?不开心吗?”叶知清关切的声音传来。
他转过头,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弧度,一个久违的,就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在脸上缓缓绽开。
这是父亲离开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味,但此刻,心口被一种近乎胀痛的暖意塞得满满当当。
“没有……”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她映着荧幕微光的眼眸里 。
“我很开心…特别的开心。”
“你喜欢什么颜色?”陆栖羽突兀地问题,打破了电影散场后的余韵。
“粉色啊,怎么啦?”叶知清条件反射地回答,下一秒语气便染上了甜腻。
“真是的,讨厌啦!都谈这么久了,还叫什么‘你’啊,要叫‘清清’!”
她假装生气地瞪着他,眼底却盛着笑意。
“对不起…清清。”
陆栖羽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才对嘛!”叶知清的笑容立刻重新绽放,像春日里骤然盛开的桃花。
陆栖羽侧过头,目光静静落在她漾着满足光晕的侧脸上。
这些日子,没有情侣间惯常的亲密,但有她每日的陪伴,絮叨着兴趣与琐事——仅仅如此,他的心便已被填满。
电影散场,暮色四合。叶知清的手机响起家人的催促……
送她到家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凭着记忆,拐进了一条僻静冷清的巷子,停在一家门灯光暧昧的店铺前。
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清里面陈列着什么。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陈旧皮革和廉价香氛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约莫四十六七岁的男人正打着瞌睡。
听到门铃响,他猛地惊醒,几乎是从板凳上弹起来,脸上堆起过分热情的笑容,搓着手迎上来:
“哎哟!稀客稀客!请问小兄弟想买点什么样的呀?咱这儿啥样式都有,随~你~挑~!”
他拉长了调子,眼神在陆栖羽年轻的脸上探究地扫过。
“额…要粉色的。”陆栖羽的声音有些干涩,避开对方的目光。
“好嘞~包您满意!这边请,这边请!”
老板殷勤地引着他往店铺深处走去。
光线愈发昏暗,空气里那股怪味也更浓了。
走着走着,老板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好意”提醒道:“小伙子,看你这年纪…还没成年吧?听叔一句劝,有些事儿…最好还是节制点,啊?”
陆栖羽脚步未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
沉默像沉重的铅块,在两人之间弥漫开,让本就压抑的空气更加粘稠。
来到女区域,陆栖羽的目光变得异常专注。
他一件件仔细挑选,动作近乎虔诚,仿佛在挑选什么珍贵的礼物。
选了十几件,每一件的标价都不菲,远超一百二十元。
走到收银台,他指着旁边一个尺寸刚好的粉色箱子:“这个也要。”
“没问题!箱子不贵,9996块!”老板麻利地算账,报出数字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陆栖羽面无表情地掏出那张黑卡,“滴”的一声划过机器。
他伸手去提那个粉色的箱子,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
“哎,小伙子!”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打量和回忆。
“…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一个老主顾的儿子,叫…叫亚…亚临雪……”
“闭嘴!!”
一声压抑的怒吼猛地炸响!
陆栖羽额角青筋瞬间暴起,抓着箱带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
“我不是!!”
他像被烙铁烫到,猛地撞开店门冲入夜色,留下老板僵在原地,满脸惊愕和茫然,完全不明白哪句话触了这年轻客人的逆鳞。
回到家,死寂的夜吞没了所有声响。
陆栖羽坐在房间的阴影里,手中紧攥着那支冰冷坚硬的雕刻笔。
笔尖抵着某个坚硬的表面,在绝对的寂静中,发出持续而刺耳的:
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