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

班级聚餐定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玻璃门上蒙着层白雾，刚推开门，沸腾的牛油香就裹着热气扑面而来。林郁站在门口愣了愣，就被陈佳佳拽着往里走：“这边这边，我们占了个大桌！”

宁蕴已经坐在里面了，挨着墙角的位置，面前放着杯没开封的酸梅汤。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在满室红亮的火锅汤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看见林郁，她眼睛亮了亮，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半个人的位置。

“就等你了，”陈佳佳把菜单塞给她，“快看看想吃什么，今天赵晓宇请客，他爸公司中标了，大出血！”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赵晓宇挠着头嘿嘿笑，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稚气。林郁接过菜单，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菜名，听见宁蕴在旁边小声说：“他们家的虾滑很好吃，很Q。”

“那来点虾滑？”林郁侧过头问，声音刚好能让她听清。

宁蕴点点头，指尖在菜单上点了点：“还有这个蔬菜拼盘，很新鲜。”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陈佳佳在旁边看得直笑：“你们俩现在形影不离啊，选个菜都要黏在一起。”

林郁的脸颊有点烫，刚想说话，就被赵晓宇打断了：“别欺负人家林郁，赶紧点菜！锅底要鸳鸯还是全辣？”

“鸳鸯！”好几个人同时喊，宁蕴也跟着点了点头，林郁注意到她捏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大概是不太能吃辣。

锅底很快端了上来，红汤那边咕嘟咕嘟冒着泡，辣椒和花椒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白汤这边则飘着菌菇和排骨，清清爽爽的。林郁把虾滑和蔬菜拼盘都放进白汤里，又夹了几片肥牛卷，刚想放进红汤，就被宁蕴拦住了。

“你胃不好，少吃点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上次你说吃了辣会胃疼。”

林郁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随口提过一句。她看着宁蕴把肥牛卷放进白汤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暖，轻轻“嗯”了一声。

周围渐渐热闹起来，男生们碰着饮料瓶喊“干杯”，女生们则凑在一起聊新出的电视剧。宁蕴不太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偶尔有人跟她搭话，她也只是笑着点点头，目光大多时候落在沸腾的锅子里，或者……林郁的手上。

林郁夹菜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羽毛轻轻扫过，不重，却让人没法忽略。她假装没察觉，把煮好的虾滑捞出来，放进宁蕴碗里：“好了，快吃。”

宁蕴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嘴角，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小口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很秀气，嘴唇抿着，像只小口啄食的鸟。

吃到一半，赵晓宇忽然站起来，举着饮料瓶喊：“来来来，大家敬宁蕴一杯！要不是她，我们组的课题报告肯定拿不了优！”

周围立刻响起附和声，好几个人都端起杯子往宁蕴那边凑。她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脸颊泛红，手忙脚乱地拿起酸梅汤，刚想站起来，就被林郁按住了肩膀。

“她不太能喝甜的，我替她吧。”林郁端起自己的杯子，对着大家笑了笑，“课题报告能拿优，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赵晓宇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行！林郁替喝也一样！”

林郁仰头喝了大半杯酸梅汤，酸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刚才吃火锅带来的燥热。放下杯子时，她感觉到宁蕴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像在说谢谢。

聚餐快结束时，有人提议去KTV，闹哄哄地往外走。林郁收拾东西的时候，宁蕴忽然说：“我不太想去，你呢？”

“我也不想去，”林郁说，“太吵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的笑意。她们故意慢了半拍，等大部队走出去，才悄悄跟在后面，在路口分开时，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是这样舒服，”宁蕴看着远处KTV闪烁的霓虹灯，轻声说，“人太多的时候，总觉得喘不过气。”

“我懂，”林郁点点头，“像被人推着走，身不由己。”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吹散了火锅的热气，也吹起了她们的头发。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投在地上，像两条终于能自由舒展的藤蔓。

走到宁蕴家楼下时，她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林郁：“这个给你，上次在历史书里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是枚书签，用木头做的，上面刻着片竹叶，边缘打磨得很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木香味。“很漂亮，”林郁接过来，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谢谢你。”

“不客气，”宁蕴笑了笑，“就当是……谢你刚才替我挡酒。”

林郁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亮，把她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也把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照得明明白白。

“那我上去了，”宁蕴往后退了两步，“晚安。”

“晚安。”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林郁才转身往家走。手里的书签还带着温度，像握着一片小小的月光。她想起宁蕴安静吃东西的样子，想起她替自己挡辣时的认真，想起她碰自己胳膊时的轻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回家的路上，火锅店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却不如手里书签的木香味让人安心。林郁把书签夹进那本白色笔记本里，刚好夹在画着彩虹的那页。她翻开笔记本，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写下：“热闹很好，但安静的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