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

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响过，窗外就滚过一声闷雷。林郁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转眼就连成了白茫茫的雨帘。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陈佳佳抱着伞跑过来：“林郁，走了！”她指了指窗外，“这雨下得也太急了，幸好我妈让我带伞。”

林郁“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宁蕴还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书包带，眉头微蹙地看着窗外，桌上的伞桶空空的——她大概没带伞。

“你先走吧，”林郁对陈佳佳说，“我有点东西落在办公室了，去拿一下。”

陈佳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宁蕴的方向，忽然露出了然的笑：“行，那我先走了，你俩注意安全啊。”

林郁的脸颊有点烫，没说话，看着陈佳佳跑远。教室里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雨点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耳边敲着小鼓。

宁蕴转过头，看见林郁还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没走？”

“等你啊，”林郁拿起自己的伞，走到她座位旁，“没带伞？”

宁蕴点点头，声音有点小：“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的。”她的指尖在书包带上捏出几道白痕，“我等会儿雨小了再走。”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林郁把伞撑开又合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一起走？我家跟你家方向差不多。”

宁蕴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亮得像星子：“可以吗？会不会绕远？”

“不远，”林郁笑了笑，“正好有个伴。”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林郁把伞往宁蕴那边倾斜了大半。伞是深蓝色的，够两个人遮，但走在狭窄的走廊里，胳膊还是难免会碰到一起。宁蕴的胳膊很细，隔着校服都能感觉到，林郁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伞柄却不小心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心点。”宁蕴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

林郁“嗯”了一声，不敢再分心，撑开伞走进雨里。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两人走在伞下的小小空间里，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宁蕴身上是淡淡的洗衣液香，林郁身上则带着点薄荷的清爽。

“今天的物理题，最后一道你听懂了吗？”林郁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听懂了，”宁蕴点点头，“你讲得比老师清楚。”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其实……我以前很怕物理，觉得那些公式像天书，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

“因为你变厉害了啊。”林郁说。

宁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伞沿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她的发梢上，像缀了颗小小的水晶。林郁看着那滴水珠，忽然觉得这雨下得也不算太坏。

走到上次那家便利店时，宁蕴忽然停下脚步：“我去买瓶水，你要吗？”

“不用，”林郁摇摇头，“我包里有。”

宁蕴跑进去，很快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热牛奶，递给林郁一瓶：“刚热好的，暖暖手。”

牛奶的温度透过包装传过来，暖得刚好。林郁拧开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雨带来的凉意。“谢谢。”

“不客气，”宁蕴也喝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上次你请我喝奶茶，这次我请你喝牛奶，扯平了。”

雨还在下，路灯的光晕在雨里变得模糊，像块融化的黄油。两人继续往前走，脚步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在合着某种节拍。林郁忽然想起小时候，总喜欢踩水玩，妈妈总说她是“小疯子”，没想到这么大了，还会觉得踩水声很好听。

快到宁蕴家楼下时，雨渐渐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宁蕴停下脚步，看着林郁：“就到这儿吧，谢谢你的伞。”

“没事，”林郁说，“上去吧，别淋湿了。”

宁蕴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把手里没喝完的牛奶递给林郁：“这个给你，还热着。”

林郁愣了一下，接过来：“你不喝了？”

“不了，”宁蕴笑了笑，“我快到家了。”她顿了顿，声音很轻，“林郁，跟你一起走路，好像下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林郁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伞下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我也是。”她轻声说。

宁蕴的脸颊红了红，转身跑进楼道。林郁站在楼下，看着她家的窗户亮起灯，才转身往家走。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却不觉得冷。手里的牛奶还带着余温，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回到家，林郁把伞撑开晾在阳台，看着上面的水珠顺着伞骨滑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她拿起那瓶没喝完的牛奶，又喝了一口，甜味里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像藏在雨里的秘密。

她翻开笔记本，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写下：“伞下的空间很小，却好像能装下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