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如同解冻的溪流,叮叮咚咚地漫过立海大附属中学的教学楼,瞬间唤醒了沉寂的空气。教室里响起桌椅挪动的摩擦声、书包拉链的滑动声以及少年少女们轻快的谈笑。一天的课程结束,新生的兴奋感尚未褪去。
“凤鸢!一起回家吗?”夏川晴一边收拾着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一边转过头,圆润的小脸上带着期待,颊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我知道车站附近新开了一家可丽饼店,听说超好吃!”
藤原静也整理好书包,乌黑的长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沉静的目光看向凤鸢,温和地补充道:“我们可以顺路过去尝尝,顺便讨论一下文学社第一次读书会选哪本书比较好。”
凤鸢正将最后一本习题册仔细地放进书包侧袋,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歉然但坚定的笑容:“抱歉啊,晴,静。今天不行呢。”她指了指窗外网球部的方向,“我和幸村哥哥、真田同学他们说好了,要等他们一起走。”
“啊……这样啊。”夏川晴的小脸瞬间垮下来一点点,像只没得到额外零食的小动物,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但很快又理解地点点头,“那好吧……明天见!”
藤原静则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了然:“和幸村君他们一起,那我们就先走了。路上小心,凤鸢。”她轻轻拍了拍夏川晴的肩膀,两人向凤鸢挥手告别,身影很快消失在喧闹涌向走廊的人群中。
教室里的人迅速散去,喧嚣如同退潮般远去,只留下夕阳斜斜穿过玻璃窗,将空荡的桌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凤鸢没有立刻离开。她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摊开书包里那本崭新的数学练习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复杂的几何图形在演算纸上铺开,函数曲线被精确地描绘,少女微蹙着眉,沉浸在逻辑与数字构筑的安静世界里,只有手腕上那圈浅紫色的护腕随着书写动作在袖口下若隐忽现。窗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时间在专注的笔尖下悄然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与普通放学截然不同的喧嚣声浪隐隐传来,如同遥远的潮汐拍岸。那声音并非杂乱无章的喧闹,而是带着一种整齐的、极具压迫感的呼喊与掌声,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在齐声应和。声音的源头,正是网球部的方向。
凤鸢的笔尖顿了顿。她抬起头,侧耳倾听。那浪潮般的呼喊声中,似乎夹杂着某个熟悉名字被反复提及的余音,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充满力量感的寂静余韵。她没有起身去看,只是微微侧头望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唇边勾起一丝了然的、极淡的弧度。哥哥曾经描述过的、属于球场权力更迭的硝烟气息,似乎正透过这遥远的声浪隐隐传来。她低下头,继续专注于眼前的题目,笔下的线条却仿佛带上了某种更坚定的力量。
当练习册上最后一道拓展题的答案被工整地写下,凤鸢合上书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金红色。她收拾好书包,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渐渐被暮色笼罩的教室。
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上,学生已变得稀稀拉拉。夕阳的金辉将道路两旁的榉树拉出长长的影子。凤鸢刚走到靠近校门的花圃转角处,一群穿着土黄色运动服、带着剧烈运动后热气和汗意的高大身影,便如同约好了一般,恰好出现在前方。
为首的正是幸村精市。他紫罗兰色的发梢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上带着一丝运动后的薄红,眉宇间却不见丝毫疲惫,反而沉淀着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属于胜利者的从容光华。那双温润的眼眸在看到凤鸢的瞬间,便自然地漾开温和的笑意:“鸢鸟,等很久了吗?”
真田弦一郎紧跟在幸村身侧半步的位置。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汗水沿着他裸露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运动服的领口。他周身散发着如同刚淬炼过的刀锋般的凛冽气息,目光锐利地扫过凤鸢,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几不可察地颔首致意,动作简短有力。
“没有,我也刚到。”凤鸢摇摇头,目光好奇地掠过幸村和真田身后那几张陌生却同样带着蓬勃朝气的面孔。
“正好介绍一下,”幸村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自然的领袖气场,侧身让出位置,“这几位是我们网球部新结识的同伴。”他指向一个留着银色小辫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狡黠弧度的少年,“仁王雅治。”仁王那双细长的狐狸眼懒洋洋地扫过凤鸢,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动作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随意。
“这位是丸井文太。”幸村指向旁边一个红发蓬松、嘴里正大大咧咧嚼着泡泡糖的少年。丸井立刻吹出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泡泡,“啪”地一声脆响破掉,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嘴角,对着凤鸢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哟!你好啊!”
“这位是胡狼桑原。”幸村最后指向站在丸井身边、肤色深红、身形格外健硕稳重的少年。面相敦厚,眼神温和而沉静,与身边跳脱的丸井形成鲜明对比。他对着凤鸢露出一个朴实而友善的笑容,声音低沉可靠:“你好,平等院同学。”
“你们好,我是平等院凤鸢,和幸村哥哥同班。”凤鸢落落大方地向新面孔们问好,目光清澈,没有丝毫怯场。
“噗哩~”仁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细长的眼睛在凤鸢和幸村之间转了一圈,嘴角那抹狡黠更深了。
“哇哦!和幸村同班啊!”丸井又吹了个小泡泡,红发在夕阳下像跳跃的火焰。
胡狼只是再次友好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该回去了。”真田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帽檐下的目光扫过众人。他率先迈开脚步,朝着校门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有力。
幸村对凤鸢微微一笑,示意她跟上。仁王、丸井和胡狼也自然地随着人流移动。一行人走出气势恢宏的立海大校门,在夕阳下分道扬镳。仁王、丸井和胡狼走向另一个方向的电车站,丸井还回头对着凤鸢和幸村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暮色四合,神奈川的街灯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通往凤鸢新家的安静小巷里,只剩下她和幸村、真田三人的脚步声。幸村和真田谈论着方才部内练习赛的细节,术语简洁,带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凤鸢安静地走在幸村身侧,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海水的微凉和庭院植物的清香。她听着身边两人沉稳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感受着这份无须多言的同行陪伴,心底一片宁静踏实。
当看到自家那栋米白色小楼温暖的灯光透过低矮的灰色木栅栏门透出来时,凤鸢停下脚步,脸上绽开明亮的笑容:“幸村哥哥,真田同学,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们等我!”
“快进去吧,鸢鸟。”幸村温和地笑着,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真田也停下脚步,对着凤鸢的方向,再次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嗯!明天见!”凤鸢用力挥手,推开栅栏门,轻快地跑上台阶。
钥匙转动,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淡淡木香瞬间将她包裹。客厅里安静整洁,餐桌上似乎还留着妈妈早上匆忙准备的、用保鲜膜封好的水果。凤鸢放下书包,换上柔软的拖鞋。她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暮色沉沉的小巷。幸村和真田并肩而行的挺拔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正逐渐远去,融入神奈川温柔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