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潭水的凉意丝丝缕缕渗入肌理，龙皓晨的意识像是从冰封的深海中挣扎着浮出水面。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晃动的幽蓝水光，以及岸边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醒了？”天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龙皓晨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着滚烫的沙砾，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抬手，却发现四肢重得像灌了铅，体内的光明之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轻轻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成无数片——那是被毁灭之力侵蚀到本源的征兆。

他偏过头，看向天谴。对方的轮廓在蓝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水……”龙皓晨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天谴立刻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潭水中半扶起来，另一只手掬起一捧水，递到他唇边。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烧感，却无法驱散灵魂深处的寒意。

龙皓晨喝了几口，便虚弱地闭上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不断下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往下拖拽，而那点残存的光明之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对抗这种坠落。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彻底消散在这片黑暗里。

“你的眼睛……”他喘息着开口，视线落在天谴的眼眸上，“还能看见吗？”

天谴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能。”

“那就好……”龙皓晨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凄凉“我们两清了……”

可这笑意刚浮现，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咳得浑身颤抖，灵魂的震颤也随之加剧，眼前阵阵发黑。天谴下意识地抱紧他，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心头一紧——龙皓晨的体温，比潭水还要冷。

“别说话了。”天谴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命令之外的情绪，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会想办法。”

龙皓晨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睁开眼，看向洞穴顶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知道，天谴所谓的“办法”，大概率是徒劳。毁灭之力已侵入他的灵魂本源，除非有超越神级的力量，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灵魂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能感觉到天谴的手在微微发抖，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这些细微的动静，此刻却清晰得像在耳边响起。

“天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散了……”

“闭嘴！”天谴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厉色，眼底却翻涌着惊惶，“我说了，我会想办法！”

龙皓晨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悲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变得透明，像是即将融入这片黑暗。最后一刻，他死死注视着天谴，这个曾经将他拽入黑暗的人，他赎了200年的罪，也曾为他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现在，龙皓晨又为了救天谴而死，他们两清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感觉到天谴紧紧地抱住了他，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而他的灵魂，在那阵剧烈的震颤中，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