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盛京城的上空,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纱雾霭,给整座城蒙上了一层神秘而隐晦的色彩。一轮孤冷的弯月,高悬于天际,在如絮的云间时隐时现,洒下的清辉,斑驳地落在武安侯府那气势恢宏的建筑上。
武安侯府,这座坐落于盛京城中区的显贵府邸,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沿着高大的院墙,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深沉的夜色里,宛如点点寒星,却难以驱散四周的阴森。府内,往来之人皆神色匆匆,脚步轻盈得近乎鬼魅,唯有偶尔匆匆而过的府中下人,脚步急促,带起轻微的风声,却又在瞬间被夜色吞噬,不敢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此刻,武安侯府那间位于内院深处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书房布置得奢华而典雅,四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卷,可在这浓重的算计氛围下,那些书卷仿佛也染上了几分阴谋的气息。书案后,站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是武安侯顾越庭。他面色白皙如雪,双眸狭长而锋利,宛如寒夜中的鹰隼,透着让人胆寒的锐利。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修长,一袭墨色锦衣更添几分冷峻与神秘。
在他对面的两张雕花紫檀木椅上,坐着两名中年男子。左边那位身材高大魁梧,方脸阔眉,不怒自威,说话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右边的男子年纪稍长,面色阴鸷,犹如冬日里的寒潭,让人不寒而栗,一双狭长的眼睛时不时闪烁着阴沉的光。
“顾越庭,你大半夜把我们俩叫来这书房,到底要搞什么名堂?”李淑同率先打破沉默,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顾越庭,语气中满是警惕。
顾越庭缓缓放下手中那只精致的茶盏,动作优雅却又透着一丝刻意的从容。他抬起头,深潭般的眸子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沉稳且温和,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二位老兄,咱们确实有些日子没聚了,今晚特意请二位来,想叙叙旧,怎么二位看上去如此戒备?”
“顾越庭,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了!”李淑同冷哼一声,他微微向前探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如刀般射向顾越庭,“你别兜圈子,到底有什么目的,痛痛快快说出来!”
顾越庭面色依旧不改,脸上挂着那看似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兄,你这话可就伤我心了。我顾越庭诚心诚意请二位过来,能有什么坏心思?”
“哼,别装了!”张右青冷笑一声,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精光在缝隙中闪烁,“顾越庭,咱们三个在这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彼此底细都清楚得很。你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为了利益连自己发妻都能害死,还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来的?”说到最后,他声音压低,双目紧紧锁住顾越庭,眼神中的怀疑与敌意毫不掩饰。
顾越庭神色依旧平静,他慢悠悠地再次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香茶,动作舒缓得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齿间散开,这才缓缓放下茶杯,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坦然:“呵呵,张兄,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顾越庭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发妻温若蘅,那可是情深意重。她的离世,对我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我悲痛万分,又怎会是我蓄意加害?”
李淑同与张右青对视一眼,张右青撇了撇嘴,语气刻薄地说道:“哼,说得倒是好听,若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温若蘅怎么会突然就病逝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顾越庭闻言,神色微微一滞,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二位老兄,你们真的是想多了。我顾越庭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若要对付谁,何必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温若蘅的病逝,纯属意外,与我毫无关系。”
两人又对视一眼,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散,但神色已经微微松动。
顾越庭见状,继续说道:“二位不妨仔细想想,我与温若蘅夫妻多年,相濡以沫,还有子言这个孩子。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听到这话,两人心中的疑虑又减轻了几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越庭见时机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而且,如今温若蘅已经不在了,再纠结过去的事也没什么意义。我今晚请二位来,是有一件关乎咱们三人切身利益的大事相商。”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目光一凝,相互对视后,李淑同沉声问道:“什么事?”
顾越庭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书案上,说道:“是一件对咱们三人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二位若是愿意与我合作,那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又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张右青的男子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你先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顾越庭会心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缓说道:“二位老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彻底除掉韩修远吗?”
此言一出,两人目光陡然一跳,瞬间警惕起来,齐刷刷地看向顾越庭。
“顾越庭,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淑同皱眉,眼神中满是戒备。
顾越庭目光幽冷,声音却依旧温润,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二位老兄不必紧张,我今日请你们来,纯粹是想跟二位一起做一笔互利共赢的买卖。韩修远此人,一直是我们三人仕途上的绊脚石,有他在,我们就如芒在背,一日不得安宁。”
两名中年男子面色微变,目光闪烁不定,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没有立刻回应。
顾越庭见状,又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二位老兄,你们不妨仔细想想,韩修远这几年在陛下面前越发得宠,咱们三人的日子可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再不想办法除掉他,恐怕日后我们都得被他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两人神色凝重,李淑同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这是个圈套,想算计我们二人怎么办?”
顾越庭连忙摆了摆手,一脸诚恳地说道:“二位老兄,你们真的是太多虑了。我顾越庭此次是真心实意想与二位合作,绝无半分算计之意。咱们三人如今处境相同,只有联手,才有胜算。”
张右青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顾越庭,你既然说要合作,那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顾越庭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语气依旧温和:“韩修远如今深得圣眷,这看似是他的优势,实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我们能抓住他的把柄,要除掉他,并非难事。”
两人目光立刻聚焦在顾越庭身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越庭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萧今野之子萧晏清,乃是韩修远唯一的弟子。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两人中闻言,神色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思索。李淑同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萧晏清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漠北王府的世子爷。当年他的满月宴轰动了整个盛京,陛下还特意指名道姓,让他成年后入朝为官。萧家上下对他更是宠爱有加,想动他,谈何容易!”
顾越庭微微一笑,重新端起茶盏,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说道:“我自然知道萧晏清不好对付。不过,只要我们换个人,在然后做些文章,要除掉韩修远,并非不可能。”
“怎么个做法?”张右青迫不及待地问道。
顾越庭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紧不慢地说道:“韩修远此人,极为护短。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爱子陷入困境,必定会想尽办法去保护自己的儿子。所以,我们只需顺水推舟,引导一些事情的发展,让韩辰屹不知不觉地卷入一场大祸之中。到时候,韩修远为了救他,必定会深陷其中,我们便可趁机出手,一举除掉韩修远。”
两人目光闪烁不定,盯着顾越庭,仔细思索着其中的利弊。片刻后,李淑同的男子谨慎地开口道:“你具体说说,该怎么引导?”
顾越庭微微一笑,向前倾身,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可以先在朝堂上散布一些关于韩修远的不利传言,引起众人的关注。然后,安排人手制造一些看似偶然的事件,逐步将韩辰屹引入我们设好的陷阱。韩修远一旦察觉到韩辰屹有危险,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营救,我们就趁这个时候,联合朝中其他对韩修远不满的势力,一起向他发难,定能将他扳倒。”
二人神色凝重,又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犹豫。张右青再次开口道:“顾越庭,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但我们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在中途背叛我们?毕竟,你可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
顾越庭轻笑一声,靠回椅背,目光坦然地看着两人:“二位老兄,我顾越庭在此以个人名义起誓,此次合作,我必定诚心诚意。机会难得,一旦错过,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咱们三人联手,成功的几率极大,何必相互猜疑呢?”
二人又细细思量了许久,张右青率先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便信你这一次!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李淑同也一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哼,希望你别让我们失望!”
顾越庭唇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重新端起茶盏,说道:“如此,那我们便合作愉快。往后,咱们三人齐心协力,定能在这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三人又喝了几盏茶,商议了一些细节后,他们才起身告辞。
离去前,李淑同目光沉沉地盯着顾越庭,语气冰冷而坚决:“顾越庭,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要是你敢出尔反尔,我们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你!”
顾越庭淡然点头,微笑着说道:“二位老兄放心,我顾越庭向来言出必行。”
两名男子又对视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书房。
顾越庭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唇角缓缓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与得意:“哼,两个蠢货,等除掉韩修远,这朝堂,终究还是我顾越庭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