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渐歇,如同退潮般温柔地隐去。
亚瑟睁开双眼,那双如浅海般澄澈的蓝瞳,精准地锁定了暖阁内温莎的视线。
唇角微扬,勾勒出一道极淡的弧度,却仿佛连窗外萧瑟的秋色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他迈开修长的腿,步履从容地踏入室内。昂贵的靴底轻触光洁的橡木地板,发出沉稳而富有韵律的声响,犹如他的航船划过平静的洋流,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与优雅气息。
“深秋的海风过于锐利,温莎。”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海水特有的磁性,自然地伸手探向温莎的额头,指尖带着一丝室外微凉的湿意,触碰到那滚烫的皮肤。
“你的体温又升高了。”
语气是熟稔的关切,动作亲昵得理所当然。他目光扫过毯子上那片刺目的猩红,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流,快得如同深海鱼群的阴影。
温莎贪婪地汲取着对方指尖那一点微凉的舒适感,如同沙漠濒死的旅人遇到甘泉。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里交织着痛苦缓解后的短暂松懈和更深沉的绝望:“锐利的风……和即将到来的凛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医生说……”
温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我的肺……像这片园子里的叶子,正在……一片片烂掉。”
他望向窗外那铺天盖地的、象征着腐朽与终结的金色落叶,声音轻得像叹息。
“亚瑟,你的歌……像吗啡,很温暖……但药效过去后,黑暗只会更深。你承诺的‘潮汐奇迹’……” 他顿了顿,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摇摇欲坠的期盼,“真的存在吗?”
亚瑟没有立刻回答。
船王大人极其自然地拿起旁边温莎喝了一半、已然凉透的药茶,毫不介意地就着他唇印的位置,姿态优雅地啜饮了一口。
苦涩的药味在他舌尖弥漫开,他微微蹙了蹙眉,随即恢复了平静。
这个小小的、逾越了贵族社交礼仪的举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温莎,” 他将杯子轻轻放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浅海般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温莎,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吸纳入那片深邃的蔚蓝之中,“相信我。我见过的潮汐,比你窗外交替的四季还要多。时间的洋流充满回旋与暗涌,死亡并非唯一的终点。奇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温莎额前被冷汗濡湿的浅金发丝,指尖温柔地掠过他因高热而泛红的、薄得几乎透明的眼睑。
“……往往在最深的绝望里孕育。你需要耐心,我的公爵。”
他的指腹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温莎几乎要溺毙在这片温柔的浅海里,胸腔里翻腾的痛楚和冰冷的恐惧似乎真的被暂时封印了。
他像一只被驯服的、病弱的幼狐——他的爱宠——那样,下意识地蹭了蹭那微凉的手指,灰蓝色的眼眸里雾气弥漫,低声呢喃:
“我信你……亚瑟。只是……这等待……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