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也被亚瑟的话震住了,张了张嘴,看着温莎崩溃的样子,那些刻薄的讽刺再也说不出口,琥珀色的眼眸里只剩下复杂和一丝懊悔。
“我……我要离开这里……”
温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剧痛再次跌倒。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徒劳地、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爬去,像一个急于逃离炼狱的幽魂,在地毯上拖出一道断续的、暗红的痕迹。
亚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深海般的蓝眸凝视着地上那抹绝望挣扎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无法言说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郁。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完美的、被遗弃的海神雕像。
窗外的风更大了,卷起漫天金黄的落叶,疯狂地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命运沉重的悲鸣。
暴风雨在入夜时分终于撕破了铅灰色的天幕,降临在希哈姆庄园。
这不是温柔的秋雨,而是北海之神狂怒的咆哮。狂风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泰坦巨兽,在漆黑的夜空中凄厉地尖啸,疯狂地摇晃着庄园里那些百年古树光秃的枝桠,仿佛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密集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如同无数冰冷的、沉重的鞭子,狂暴地抽打在古老的石墙、高耸的塔楼和冰冷的玻璃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连绵不绝的噼啪爆响,淹没了世间一切声音。
整座庄园在暴风雨的蹂躏下战栗呻吟。
仆人们惊恐地加固着门窗,烛火在穿堂而过的狂风中剧烈摇曳,将墙壁上那些祖先肖像画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般扭曲不定。
亚瑟独自一人站在暖阁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彻底沸腾的黑暗深渊。
他的双眸,此刻却比窗外的夜海更加幽深莫测,里面翻涌着无人能解的、狂暴的漩涡。唐晓翼那些尖锐的指控、温莎崩溃时眼中刻骨的绝望和憎恨,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烫着他的神经。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攥紧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昂贵的布料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
“潮汐的奇迹……”
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被窗外的风暴声吞没,带着一丝自嘲的冰冷,“或许,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猛地撞开。
老管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雨水顺着他的白发和皱纹纵横的脸颊不断淌下。他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子:
“阁……阁下,公爵……公爵他不见了!我们……我们找遍了整个主楼,他……他房间里……窗户开着,风雨……全灌进去了。他……他一定是往……往海崖那边去了!”
“海崖”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亚瑟心头。
他猛地转身,深海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温莎!
——那个病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人。那个刚刚经历巨大打击、心智濒临崩溃的人。
在这样的地狱般的暴风雨夜,独自跑向那直面狂暴北海、以险峻致命著称的黑礁海崖?
他想做什么!
自杀?
用最惨烈的方式控诉他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