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彻底呆住了。
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的绝望、憎恨和痛苦,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剧烈地动荡、破碎。
亚瑟眼中那不顾一切的、近乎毁灭性的炽热情感,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像一道狂暴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心中那层被“永生”和“欺骗”构筑的、坚硬冰冷的壁垒。
他忘记了咳喘,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濒死的痛苦。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双燃烧的蓝眸,和那句在惊涛骇浪中回荡的、震耳欲聋的宣告。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温莎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备和绝望,从冰冷麻木的心脏深处决堤而出,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那不是吗啡带来的虚幻暖意,也不是参汤吊着的那点可怜生机。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滚烫的震颤,一种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甚至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情感狠狠击中的战栗。
“……赌注吗?”
他干裂的、沾着血沫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重复着这个不算陌生的词语。
灰蓝色的眼眸里,迷茫如同风暴后破碎的云层,而更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封的绝望废墟下悄然松动、裂开。
亚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他,那双燃烧着海洋烈焰的蓝眸,像两座沉默的灯塔,穿透温莎眼中翻涌的迷雾。
而后,他缓缓低下头,滚烫的、带着咸涩雨水气息的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如同封印,又如同救赎的烙印,轻轻地、重重地印在了温莎冰冷颤抖、沾着血与泪的唇上。
冰冷的雨,灼热的吻,濒死的绝望,重生的赌注,狂暴的风浪……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在这北海悬崖边缘的毁灭风暴之中,被这个吻奇异地点燃、凝固、升华。
温莎的身体在亚瑟滚烫的怀抱中彻底僵住,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堤坝,瞬间瘫软融化。
他不再挣扎,不再抗拒,灰蓝色的眼眸缓缓闭上,长长的、浅金色的睫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最终归于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
一滴滚烫的液体,混合着雨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
悬崖之下,北海的狂涛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愤怒的神祇在咆哮。
但在这悬崖之上,在这毁灭风暴的核心,紧紧相拥的两人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于狂暴世界的、无声的、只余下心跳和唇齿间滚烫气息的绝对领域。
亚瑟的吻,如同深海人鱼最致命的诱惑,带着海盐的粗粝和阳光沉淀的温暖,霸道地撬开温莎冰冷颤抖的唇齿,也撬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
那不仅仅是唇舌的交缠,更像是一种灵魂的烙印,一种无声的契约签订。
他贪婪地汲取着温莎微弱的气息,仿佛要将自己百年的孤寂、深海的力量、以及那不顾一切的爱与赌注,尽数渡入对方濒临枯竭的生命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