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把自己关在公爵府邸最深处的房间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也隔绝了港口传来的、属于“海神之子号”的汽笛声。
他拒绝了亚瑟所有试图传递进来的消息——那些装在精致银盘上的稀有甜点,那些包裹着丝绒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小盒子,还有管家转述的、亚瑟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见面的口信。
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亚瑟·冯·蒙哥马利,那个拥有永恒青春、财富如海的船王,他到底是什么?
那本写满与自己相同字迹的百年情书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怕的、关于轮回、替身、或者更邪恶的深海传说的念头,在温莎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每一次敲门声,都让他惊跳起来,仿佛门外站着的是前来索魂的海妖。
然而,一道来自宫廷的、措辞强硬的命令,像一把利剑劈开了他自我禁锢的茧壳。
他必须代表家族,在三天后,登上“海神之子号”,作为帝国代表之一,参与那场至关重要的跨洋贸易协定的签署仪式。
皇命不可违,家族的荣誉更不容有失。
三天后,温莎踏上了“海神之子号”光可鉴人的甲板。
他穿着最正式的礼服,浅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苍白的面容上努力维持着公爵应有的、带着距离感的完美仪态。
只是那宝石蓝的眼睛深处,再没有了往日被亚瑟宠出来的、小动物般的依赖光彩,只剩下冰冷的戒备和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阴影,如同蒙尘的宝石。
他刻意避开亚瑟的方向,目光落在远处海天一色的交界线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深海气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温柔依旧,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来,让他脊背发僵。
亚瑟并未立刻靠近。
他站在舰桥的高处,金发在海风中微微拂动,浅蓝色的眼眸像平静无波的海面,倒映着甲板上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
他举起手中的水晶杯,遥遥对着温莎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深的弧度,那笑意温柔依旧,却仿佛穿透了温莎精心构筑的冰冷外壳,直抵他内心深处的惊惶。
温莎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仪式在“海神之子号”宏伟的中央宴会厅举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温莎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些繁复的条款和外交辞令,试图忽略不远处亚瑟的存在。
然而,当冗长的条款宣读完毕,侍者开始为签署仪式准备香槟时,舷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阴沉下来。
厚重的、铅灰色的乌云像巨大的脏污棉絮,从海平线尽头翻滚着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阳光。
狂风毫无预兆地咆哮起来,发出凄厉的呜咽,猛烈地撞击着“海神之子号”庞大的钢铁身躯。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的金属呻吟声,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上下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