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哗啦——!”
巨大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投下令人眩晕的光影。高脚杯、银质餐具、插着鲜花的花瓶……纷纷从桌子上滑落、摔碎。
惊呼声、尖叫声瞬间取代了方才的优雅谈笑。
温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晃得站立不稳,狼狈地抓住旁边冰冷的雕花廊柱才勉强没有摔倒。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对深海未知的恐惧,对船体倾覆的恐惧,还有……对那个站在风暴中心、身份成谜的男人更深的恐惧。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的顶点,一个空灵而奇异的旋律,穿透了狂风的咆哮和人群的惊恐尖叫,清晰地响了起来。
温莎猛地循声望去。
亚瑟·冯·蒙哥马利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最高处、视野最开阔的指挥台上。
狂风吹乱了他耀眼的金发,昂贵的船长制服外套猎猎作响,勾勒出他挺拔如礁石的身形。他面对着舷窗外那如同墨汁倾倒、巨浪滔天的狂暴海面,微微仰着头,薄唇开合。
那并非任何已知语言的吟唱。
旋律古老、悠远、空灵得不似凡尘之音,带着大海深处的回响,时而低回如深渊叹息,时而高亢如穿云裂石。每一个音符都像蕴含着神秘的力量,穿透耳膜,直接敲打在灵魂深处。
更让温莎血液几乎冻结的是亚瑟的眼睛。
那双原本如同最澄澈浅海的蓝色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流转着一层非人的、熔金般的奇异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属于深海主宰的威严和神性,冰冷而强大,漠然地注视着窗外的滔天巨浪。
仿佛在回应他的歌声,舷窗外那如同山峦般高高垒起、带着毁灭一切气势砸向“海神号”的巨浪,在距离船体仅有咫尺之遥时,竟不可思议地、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猛地停滞了一瞬。
随即,那巨大的水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温柔地抚平、瓦解,化作无数翻腾的白色泡沫,无力地拍打在船身上,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虽然风浪依旧很大,但那股要将万吨巨轮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却诡异地消失了。
宴会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自然的景象和那非人的歌声震慑住了,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
歌声缓缓停歇。
亚瑟眼中的熔金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回那片看似温柔的浅蓝。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廊柱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温莎。
无视周围所有惊疑、敬畏、恐惧的目光,亚瑟一步步走下指挥台。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
皮鞋踩过散落的碎玻璃和水渍,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温莎脆弱紧绷的心弦上。
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通道。
他就这样,穿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温莎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温莎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