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泪

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气息。

温莎在一个被禁止进入的古老区域边缘，偶然推开了一扇未曾关严的、沉重的橡木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铁锈与海腥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瞬间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穹顶高耸，仿佛直接开凿在礁石的心脏。

石室的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凹陷下去的深坑。坑内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凝固的、暗红色的物质，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干涸了无数个世纪的血浆般的色泽。

坑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而古老的符号，那些线条狂乱而痛苦，充满了原始献祭的疯狂意味。最让温莎灵魂冻结的，是深坑周围散落的、被厚厚盐霜覆盖的物件。

——几枚黯淡无光的、同样深灰蓝色的珍珠戒指；几片早已失去光泽、边缘带着锯齿状撕裂痕迹的银白色鳞片；甚至，还有一小截被盐晶包裹得严严实实、依稀能辨认出人类指节形状的森白骨头！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温莎。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大口喘息，试图驱散肺腑间那股浓重的血腥幻觉。

就在这惊魂未定的时刻，一个苍老得如同海底朽木摩擦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看到‘归墟之井’了，年轻的大人？”

城堡里那位沉默寡言、如同活化石般的老管家不知何时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火把光下毫无生气，枯槁的手指指向深坑周围那些被盐霜覆盖的、触目惊心的残留物。

“那是……什么？”

温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代价。”

老管家嘶哑的声音如同风吹过墓穴的裂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领主大人的血，是奇迹的泉水，是凝固时光的琥珀……但琥珀，需要树脂。深海最古老、最严苛的法则……‘生命只能由生命换取’。”

他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些黯淡的珍珠戒指、破碎的鳞片和森白的指骨，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诅咒的低语：

“每一个被领主大人带到这里，饮下神血获得延喘的人……最终，都成了点燃这永恒火塘的‘树脂’。他们的生命……被‘抽取’，被‘转移’，滋养了新的不朽者…直到他们自身化为灰烬，只留下这些……盐霜里的印记。”

老人的目光落在温莎腕间那串流光溢彩的珍珠手链上，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您的珍珠……很美。但请记住，在深海最古老的歌谣里，珍珠……是痛苦凝结的泪滴。”

老管家佝偻的身影如同被黑暗吞噬般悄无声息地退去，留下温莎独自一人僵立在冰冷的石壁前。

他猛地低头，死死盯着自己腕间那串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转着虹彩的珍珠手链。那温润的光泽此刻变得如此刺眼、如此冰冷，仿佛每一颗珠子都浸透了无数亡魂无声的哀嚎。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他之前饮下的、亚瑟那带着冰凉甜腥的血液，此刻在胃里灼烧起来，仿佛变成了最剧烈的毒药。

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珍珠紧贴皮肤的触感，仿佛那是盘踞在腕间的毒蛇。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撕扯着那串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