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的艰辛远超想象。连着几日,师徒二人都是天不亮就起身,顶着日头劳作,直到暮色四合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那勉强能遮点风、却依旧四处漏光的破茅屋。掌心磨出的水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最后结成一层粗糙的薄茧。肩膀和腰背更是酸痛得如同被重锤砸过,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马嘉祺感觉自己快散架了,连吃饭(如果能称之为饭的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他们现在唯一的食物,就是向李大娘赊来的半袋粗粝的粟米。丁程鑫在经历了“火烧连营”事件后,终于勉强掌握了凡间生火的精髓——用火石小心地点燃干燥的细草绒,再慢慢添加小树枝。虽然依旧会被烟呛得皱眉,但至少能煮出一锅勉强能吃的粟米粥了。
这日晌午,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眼花。师徒二人坐在刚清理出来的一小块树荫下歇息,就着瓦罐里的凉水,啃着昨天剩下、硬得像石头的粟米饼子。马嘉祺小口小口地啃着,粗糙的饼子刮得嗓子生疼,他无比怀念摇光峰上那些蕴含灵气的灵果仙肴。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李大娘“哟,小哥儿俩歇着呢?”
师徒二人抬头望去,只见李大娘挎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是她的孙子小石头。小石头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个村里新来的“怪人”。
马嘉祺“李大娘!”
马嘉祺赶紧咽下嘴里的饼渣,站起身,脸上挤出笑容打招呼。丁程鑫也微微颔首。
李大娘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身边那两把豁口更多、沾满泥浆的破锄头,再看看师徒二人灰头土脸、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尤其是马嘉祺那瘦了一圈的小脸和干裂的嘴唇,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大娘“唉,造孽哟!这石头坳的地,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看把你们小哥儿俩累的!”
她不由分说地掀开篮子上盖着的蓝布,露出里面几个还带着温热的水煮鸡蛋和一小把翠绿鲜嫩的野菜。
李大娘“给,自家鸡下的蛋,不值钱!还有这后山刚掐的野菜,嫩着呢!拿回去添个菜,光啃那硬饼子可不行!”
她把东西一股脑儿塞到马嘉祺手里。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马嘉祺心头。他看着手里圆滚滚、带着余温的鸡蛋和鲜嫩的野菜,鼻子有点发酸。这几日的艰辛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马嘉祺“李大娘……这……这怎么好意思……”
李大娘“哎呀,客气啥!”
李大娘摆摆手,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开垦出来的那一小片地。虽然石头还是不少,但至少露出了大片黄褐色的泥土,杂草和荆棘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着顺眼多了。
李大娘“你们这动作还挺快!打算种点啥?”
“我们也不太懂,”马嘉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马嘉祺“就想着……种点好活的?粟米?或者……菜?”
马嘉祺 求助似的看向丁程鑫。
丁程鑫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李大娘篮子里的野菜,开口道。
丁程鑫“此菜,何处可寻种苗?”
丁程鑫指的是那野菜。
李大娘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李大娘“哎哟我的傻孩子!这是野苋菜,漫山遍野都是,哪用种啊!想吃就去掐!你们想种菜啊?那得买种子!”
她来了兴致,热情地指点起来。
李大娘“现在开春,正是下种的好时候!想快些吃上菜,就种点小白菜、小油菜,泼辣好活!想种点顶饿的,就种粟米、豆子!哦,对了,我家去年留了些南瓜籽和豆角籽,一会儿让小石头给你们送点过来!先种着试试!”
马嘉祺“谢谢大娘!太谢谢您了!”
马嘉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李大娘又看向一直沉默寡言、气质清冷的丁程鑫,小心翼翼地问。
李大娘“这位……丁小哥?看着像是个有学问的?以前……是读书人?”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丁程鑫身上那股迥异于山野村夫的气息。
丁程鑫还未回答,马嘉祺赶紧接话。
马嘉祺“对对!我兄长他……以前是读过些书,后来……后来家道中落了。”
他含糊其辞。
李大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带着一丝同情和敬意。
李大娘“读书人好啊!读书人明事理!就是干这粗活……委屈了。”
她看着丁程鑫沾满泥点却依旧难掩清俊的侧脸,又看看旁边眼巴巴的小石头,试探着问。
李大娘“那个……丁小哥,要是不忙的时候,能不能……教教我家这小皮猴认几个字?不求他考状元,能认个名字,会写个数,以后不吃亏就行!”
教认字?马嘉祺看向师尊。丁程鑫微微蹙眉,显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当私塾先生。但看着李大娘殷切的眼神和小石头好奇的目光,又想到那几枚温热的鸡蛋和即将送来的种子,他沉默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大娘“啊!太好了!”
李大娘喜笑颜开,一巴掌拍在小石头后脑勺上。
小石头“还不快谢谢先生!”
小石头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先生”是了不起的人,赶紧学着大人的样子作揖。
小石头“谢……谢谢先生!”
丁程鑫看着眼前这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男孩,那笨拙的礼节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再次微微颔首。
李大娘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些种地的注意事项,比如怎么挖坑、埋多深、浇多少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小石头走了。
马嘉祺捧着鸡蛋和野菜,看着李大娘远去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这几日开荒的疲惫仿佛都减轻了不少。
马嘉祺“师尊,李大娘人真好。”
丁程鑫“嗯。”
丁程鑫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马嘉祺手中的鸡蛋上,又扫过那片刚清理出来的土地。凡人的善意,如此朴素直接,带着泥土的温热。这与仙界的尔虞我诈、冰冷算计截然不同。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暖意,悄然融入了这片荒凉的土地。
傍晚时分,小石头果然屁颠屁颠地跑来了,手里紧紧攥着两个小小的粗布包,一个装着十几粒饱满的南瓜籽,一个装着黑亮的豆角籽。他怯生生地把种子递给马嘉祺,又好奇地偷偷瞄着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丁程鑫。
马嘉祺“谢谢小石头!”
马嘉祺笑着接过,摸摸他的头。
小石头红着脸,鼓起勇气问。
小石头“先生……啥时候教我认字?”
丁程鑫缓缓睁开眼,看向这个充满野性活力的孩子。他略一沉吟,起身走到旁边一棵被砍断的树墩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没有灵力波动,只是凭着对身体力量的精妙控制,在粗糙的木纹上轻轻划动。
木屑簌簌落下,几个端正有力、如同刀刻斧凿般的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正是“小石头”三个字。
小石头“哇!”
小石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发出惊叹。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字!比村头土地庙墙上那些鬼画符好看多了!
丁程鑫“你的名字。”
丁程鑫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
小石头兴奋地扑到树墩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三个字,仿佛摸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小石头“小…石头……我的名字!”
他咧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开心得在原地蹦跳。
马嘉祺看着这一幕,夕阳的金辉洒在师尊清冷的侧脸和小石头兴奋的笑脸上,荒凉的村尾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他忽然觉得,这凡尘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有了种子,有了善意的邻居,还有……师尊在身边。他握紧了手里那两包小小的种子,如同握住了沉甸甸的希望。活下去,似乎真的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