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卖符箓换来的钱粮，日子总算有了些盼头。白米饭的香气第一次从那破瓦罐里飘散出来，混合着猪油炒野菜的独特香味，弥漫在简陋的茅屋里，让这破败的空间都显得温馨了许多。
马嘉祺小心翼翼地用破陶碗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又夹了一大筷子油汪汪、翠绿的野菜，恭敬地端给丁程鑫。
马嘉祺“师尊，您尝尝！我炒的！”
丁程鑫接过碗。白米饭粒粒分明，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野菜碧绿，裹着晶莹的油花。他拿起马嘉祺削的两根树枝做成的“筷子”，夹起一点野菜送入口中。粗粝的盐味混合着猪油的荤香和野菜特有的微涩清香，瞬间在口腔中炸开，是一种极其陌生、却充满生机的味道。
马嘉祺“如何？”
马嘉祺紧张地看着他，像个等待先生点评功课的学生。
丁程鑫细细咀嚼着，咽下，才缓缓道。
丁程鑫“尚可入口。”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马嘉祺却如同得了大奖，眼睛弯成了月牙。
马嘉祺“嘿嘿，下次我少放点盐！”
他给自己也盛了一大碗，狼吞虎咽起来。白米饭的香甜软糯，混合着油润的野菜，是他两世为人吃过最满足的一顿饭！身体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热腾腾的食物驱散了。
饭后，马嘉祺抢着去溪边洗碗（用洁净符处理过的水）。丁程鑫则走到屋外，在清理出来的一小块空地上，负手而立，望着天边升起的明月。
今夜的月色格外清亮，银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新开垦的田野上，也照亮了那简陋的茅屋和屋前挺拔的身影。晚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拂面而来，带来一丝凉爽。
马嘉祺洗完碗回来，看到月光下的师尊。清辉笼罩着他，玄色布衣在夜色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清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姿，如同月下修竹，遗世独立。这画面本该是极美的，却无端让马嘉祺心头泛起一丝酸涩。
他走到丁程鑫身边，也仰头望着那轮明月。仙界的月亮，似乎比这凡间的更大更亮，月华蕴含灵气，可供修行。而这里……只有清冷的光辉。
马嘉祺“师尊”
马嘉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马嘉祺“您说……仙界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仿佛能穿透这凡尘的夜幕，看到那高悬九天的仙宫玉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马嘉祺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掌，那些磨出的茧子和细小的伤口清晰可见。他想起前世摇光峰上清幽的洞府，想起那些唾手可得的灵果仙露，想起同门间虚伪的笑容和暗藏的杀机，想起那场血与火的大战，想起林师兄冰冷的眼神和穿胸而过的寒冰刺……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混合着重生以来的艰辛和此刻的宁静，让他百感交集。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身边沉默的师尊。月光勾勒出师尊完美的侧脸轮廓，那份清冷孤高，在凡尘的磨砺下似乎并未消减，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内敛、更让人心安的厚重。
马嘉祺“师尊……”
马嘉祺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愧疚。
马嘉祺“您……您后悔跟我下来吗？”
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从说服师尊那一刻起，到看到破茅屋的震惊，开荒的艰辛，饿肚子的窘迫，再到此刻站在月光下……师尊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仙君，饮琼浆玉液，观云海星河，受万人敬仰。却因为他，困在这穷乡僻壤，穿着粗布衣，吃着糙米饭，握着锄头，甚至……为了生计去画那最低阶的符箓。
这一切，值得吗？
丁程鑫终于缓缓转过头。清冷的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仿佛盛满了整片星河。他静静地看着马嘉祺，看着少年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愧疚、不安，以及更深处的、如同小兽般的依赖。
他没有立刻回答。晚风拂过，带来田野间新翻泥土的气息和远处几声模糊的犬吠。
许久，久到马嘉祺以为师尊不会回答时，丁程鑫清越的声音才响起，如同玉石坠入寒潭，在这寂静的月夜格外清晰。
丁程鑫“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的目光越过马嘉祺，落在身后那在月光下轮廓模糊的破茅屋上，又落在那片刚刚播下希望、等待着破土而出的田野上，最后，沉沉地落回马嘉祺写满忐忑的脸上。
丁程鑫“你在此处，便好。”
轰！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如同惊雷般在马嘉祺脑海中炸响！又如同最温柔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堤防！
你在此处，便好。
不是仙界琼楼玉宇，不是无上仙道荣光。仅仅是因为，他马嘉祺在这里。
前世所有的委屈、痛苦、背叛、死亡的冰冷绝望，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在这句话面前迅速消融。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他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师尊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洇开深色的痕迹。
原来……师尊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无奈，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
巨大的感动和释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酸涩和心疼。为了他，师尊放弃了太多太多……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沉甸甸的安抚力量。丁程鑫没有追问他的眼泪，只是像对待小石头那样，揉了揉他有些汗湿的发顶。
丁程鑫“夜深了，回屋。”
丁程鑫收回手，转身走向茅屋。
马嘉祺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他看着师尊走向茅屋的背影，月光将那身影拉得很长，清冷依旧，却不再孤绝，反而如同这片田野一样，给他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他快步追了上去，在门口，鼓起勇气，小声地、带着浓重鼻音说。
马嘉祺“师尊……我会好好种地！好好挣钱！让您……让您过上好日子！”
丁程鑫“嗯”
丁程鑫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屋内依旧漏风漏雨，但此刻，马嘉祺的心却被填得满满的。他跟在师尊身后，踏入这片只属于他们师徒二人的小小天地。前世的阴霾，在今夜的月光和那句“此心安处”的承诺下，似乎被彻底驱散。
新的生活，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猪油的香气，带着汗水和希望，才刚刚开始。而他马嘉祺，这一世，定要护住这片心安，护住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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