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阳光重新眷顾这片贫瘠的山坳。播下的种子在湿润温暖的泥土里悄然孕育着生机,但距离破土而出还需要时日。而师徒二人面临的更紧迫问题,是即将见底的粮袋。
李大娘赊的那半袋粟米,在师徒二人(主要是马嘉祺)每日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下,以惊人的速度减少着。看着那空了大半的布袋,马嘉祺愁得眉毛都快打结了。开荒的劳累尚能咬牙坚持,饥饿却是最直接、最无法忽视的折磨。
马嘉祺“师尊。”
这日清晨,马嘉祺看着瓦罐里最后一点粟米,声音带着沮丧。
马嘉祺“米……快没了。”
他捏了捏那个比脸还干净的钱袋,空空如也。
丁程鑫正在用树枝在地上教小石头写“天”、“地”、“人”几个字,闻言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树枝,走到马嘉祺身边,目光落在空了大半的米袋上,眉头微蹙。
丁程鑫os:凡俗生存,柴米油盐,果然步步维艰。
丁程鑫“符。”
丁程鑫突然开口,吐出一个字。
马嘉祺“符?”
马嘉祺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马嘉祺“对!符箓!”
他差点忘了自己前世为了疗伤和辅助修炼,偷偷钻研过不少低阶符箓!虽然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在仙界连杂役弟子都看不上眼,但在这凡间,或许……有点用处?
他立刻翻找起他们那个小小的行李包裹。在几件旧衣物的最底层,他摸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支秃了毛的符笔、一小块干硬的劣质朱砂,还有一沓裁剪粗糙、灵气微乎其微的黄符纸。这是他在摇光峰时练习用的“玩具”,下凡时鬼使神差地塞了进来,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马嘉祺“师尊!您看!”
马嘉祺兴奋地把东西捧到丁程鑫面前。
丁程鑫拿起一张黄符纸看了看,材质粗糙,灵气几近于无。又看了看那秃头的符笔和干硬的朱砂,眉头皱得更紧了。用这种东西画符,简直是……亵渎。
但眼下,别无选择。
丁程鑫“画何符?”
马嘉祺“凡间多疾苦,寻常百姓最怕生病和心神不宁。安神符最简单,能宁心静气,助人安眠,对凡人应该有点效果。洁净符也简单,能驱除些微尘污秽,保持衣物器具干净清爽,应该也有人需要?”
丁程鑫“可。先试安神。”
马嘉祺立刻来了精神。他找了个相对平整的石块当桌子,将黄符纸铺开,用瓦罐里的水小心地化开一点干硬的朱砂。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安神符的符文结构。他拿起那支秃头符笔,蘸饱了朱砂,凝神静气,手腕悬空,开始落笔。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凡间法则压制下,灵力运转本就滞涩艰难,这劣质的符笔和朱砂更是雪上加霜。笔锋落下,不是滞涩难行,就是朱砂晕染开一大片。更要命的是,他需要极其小心地控制那丝微弱到极限的灵力,既要保证符文生效(哪怕效果只有十分之一),又要竭力压制灵力波动不被人察觉。
第一张,符文歪歪扭扭,灵力注入失败,废了。
第二张,朱砂晕染,形如鬼画符。
第三张,好不容易画完,灵力注入时一个不稳,符纸“噗”地一声自燃了,烧成了灰烬。
……
马嘉祺额头冒汗,小脸憋得通红,失败了一张又一张。这比开荒种地难多了!灵力控制要求太精细了!
丁程鑫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直到马嘉祺又一次因为灵力不稳导致符纸烧毁,沮丧地放下笔时,他才伸出手。
丁程鑫“笔。”
马嘉祺一愣,赶紧把符笔递给师尊。
丁程鑫接过那支秃头破笔,如同握着一柄绝世仙剑。他没有立刻画,而是先闭目凝神了片刻,似乎在重新感知和适应这凡间法则下灵力运转的微妙变化。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沉静如水。
他拿起一张新的黄符纸铺好。手腕悬停,笔尖蘸墨,没有丝毫犹豫,落笔!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那支在丁程鑫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魂。笔锋在粗糙的符纸上流畅地划过,勾勒出玄奥的符文轨迹。朱砂的线条均匀、凝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感。更关键的是,他对灵力的控制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精妙程度!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无比精纯凝练的灵力,如同最细的丝线,随着笔锋的游走,精准而稳定地注入符文的每一道转折之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当最后一笔落下,符纸上朱光微微一闪,随即内敛,整张符箓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让人心神宁静的平和气息。
成了!而且品质比马嘉祺预想的要好得多!
马嘉祺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马嘉祺os:师尊……连画凡人都看不上的低阶符箓,都能画得如此……赏心悦目,举重若轻?
丁程鑫放下笔,拿起那张新鲜出炉的安神符,指尖在符文上轻轻拂过,似乎在检查灵力的稳定性和内敛程度。他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将符递给马嘉祺。
丁程鑫“照此,练习。”
马嘉祺如获至宝,捧着那张符文优美、灵力内敛的“范本”,崇拜地看着师尊。
马嘉祺“师尊!您太厉害了!”
有了“范本”和师尊的指点,马嘉祺的进展快了许多。虽然依旧失败率很高,画出来的符文也远不如师尊的流畅优美,但总算磕磕绊绊地画出了几张勉强能用的安神符和洁净符。朱砂和符纸也消耗了大半。
第二天,恰好是附近三岔镇赶集的日子。师徒二人起了个大早,带着那几张视若珍宝的符箓,踏上了去镇上的山路。
三岔镇比石头坳热闹许多,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马嘉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铺开一块洗干净的粗布,小心翼翼地将几张符箓摆好,旁边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安神助眠”、“洁净清爽”。
丁程鑫则负手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他清冷的气质和俊美的容貌在喧嚣的集市中鹤立鸡群,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的视线。
大婶“小哥儿,你这卖的啥?”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好奇地凑过来,指着符箓问。
马嘉祺“大婶,这是安神符!”
马嘉祺立刻打起精神,热情地介绍。
马嘉祺“晚上睡觉放枕头底下,能宁心静气,睡得香!还有这个,洁净符,放在衣柜里或者水缸边,能驱除异味,保持清爽干净!”
他尽量用凡人都能听懂的话解释。
大婶“符箓?能管用?多少钱一张?”
马嘉祺“安神符十文!洁净符八文!”
马嘉祺报了个他自认为很便宜的价格。
大婶“这么贵?”
大婶“都能买半斤肉了!算了算了!”她摇摇头走了。
马嘉祺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接下来又来了几拨人,大多是好奇看看,问个价,然后嫌贵走人。眼看日头升高,集市上的人流开始减少,他们一张符也没卖出去。马嘉祺有些着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绸缎衣裙、丫鬟模样的少女挤开人群走了过来,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丁程鑫身上,脸颊微红。她指着符箓,声音清脆。
丫鬟“喂,卖符的,那安神符真能助眠?”
马嘉祺“能!当然能!”
丫鬟“给我来两张。”
丫鬟很爽快,数出二十文钱放在摊位上,眼睛却依旧瞟着丁程鑫。
丫鬟“是……是这位公子画的吗?”
马嘉祺一愣,含糊道。
马嘉祺“呃……是我兄长……”
丫鬟拿了符箓,又偷偷看了丁程鑫一眼,这才红着脸走了。
开张了!马嘉祺激动地攥着那二十文铜钱,感觉沉甸甸的!他赶紧把铜钱收好,又卖力地吆喝起来。或许是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或许是丁程鑫站在那里的“广告效应”太强,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来买,大多是冲着丁程鑫的颜值和气质来的,买符更像是搭讪的由头。
一个上午过去,带来的符箓竟然卖掉了大半!马嘉祺数着钱袋里叮当作响的八十多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他们下凡以来,第一次真正靠自己的“手艺”挣到的钱!
他用这些钱,买了两斤白花花的大米(比粟米贵,但为了犒劳师尊和自己),一小块猪油(熬油炒菜香),一小包珍贵的盐,甚至还给师尊买了一小包据说能提神的粗茶。钱袋虽然依旧不鼓,但至少不再是空空如也!
回去的路上,马嘉祺脚步轻快,背着装满东西的包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丁程鑫走在他身侧,手里也提着一小包米。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马嘉祺“师尊!”
马嘉祺献宝似的拿出一块在镇上买的、最便宜的麦芽糖,剥开油纸,踮起脚递到丁程鑫嘴边。
马嘉祺“您尝尝!甜的!”
丁程鑫看着那块黄褐色、沾着一点灰尘的糖块,又看看徒弟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低下头,就着马嘉祺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一股粗糙却直白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麦芽的焦香。
马嘉祺“怎么样?甜吧?”
丁程鑫慢慢咀嚼着,感受着那陌生而强烈的甜味刺激着味蕾。他抬眼看着徒弟灿烂的笑脸,阳光落在那张沾着汗渍却生机勃勃的脸上,比任何仙家珍宝都更耀眼。
丁程鑫“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丁程鑫“尚可。”
马嘉祺开心地把剩下的糖塞进自己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他摸着怀里沉甸甸的米袋,闻着猪油和盐巴混合的、属于生活的踏实气味,第一次觉得,这凡尘的烟火,竟也如此甘甜。活下去,养活自己和师尊,似乎真的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而这一切,都始于师尊笔下那一道玄奥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