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到了尽头，蜡油如泪，在描金的喜帖上晕开深色的痕。
萧染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丹田处的剧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那处本该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百年难遇的极品金灵根曾在此处熠熠生辉，引动天地灵气时，连青云宗的护山大阵都会为她共鸣。可现在，那里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冷风从破口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那个曾无数次温柔唤她“阿染”的男人，正用一方洁白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那枚还在微微搏动的灵根。林慕远的白衣上溅了点点红梅，像极了去年桃花树下，他为她簪在发间的那朵。
“为什么……”她的声音碎在喉咙里，混着血沫，轻得像一缕烟。
林慕远终于回头看她，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漠然。“阿染，婉柔的寒症，唯有先天金灵根能解。”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该懂的，她等不起了。”
懂？萧染想笑，嘴角却只能牵出一道凄厉的血痕。她懂他十五岁初见时，在测灵石碑前递来的那杯热茶；懂他在她练剑走火入魔时，彻夜不眠为她渡入的灵力；懂他在掌门面前力排众议，说“萧染天资卓绝，当配我林慕远”时的坚定。她以为那是爱，却原来，只是一场以“拯救白月光”为名的精心算计。
苏婉柔被侍女搀扶着走近，素白的衣裙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咳嗽声细细碎碎，像羽毛搔过心尖，却让萧染胃里一阵翻涌。“染妹妹，”她的声音柔得发腻，“多谢你……慕远哥哥说，有了这灵根，我就能陪他一辈子了。”
一辈子。萧染的目光落在林慕远手中的灵根上，那曾是她的命，是她踏入仙途的依仗，是她以为能与他并肩同行的资本。如今，却成了别人爱情的祭品。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林慕远对苏婉柔说：“别怕，很快就好了。”语气里的温柔，是她从未拥有过的珍宝。
恨。滔天的恨意如岩浆在胸腔里翻滚，灼烧着她最后一丝魂魄。若有来生，她萧染定要让这对男女，尝尽她今日所受的万分之一苦楚！
“小姐！小姐！快醒醒！”
急促的呼唤声带着熟悉的暖意，将萧染从无边炼狱里拽了出来。她猛地睁开眼，雕花的床顶映入眼帘，鼻尖萦绕着闺房里常用的兰草香——这不是青云宗的静心苑，是她未入道时的卧房！
她霍然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掌心没有练剑留下的厚茧，更没有临死前掐进肉里的血痕。她颤抖着抚向丹田，那里平坦温热，灵力虽弱，却完好无损。
铜镜里，映出一张十五岁的脸。眉眼精致，带着少女的青涩，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死寂和怨毒。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拜入青云宗的前一晚。
“小姐，明日就是青云宗测灵的日子，您要是再不起来，误了时辰可就糟了！”贴身丫鬟春桃端着水盆进来，见她发怔，不由担忧地问，“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萧染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定了定神，看向春桃，“去把我梳妆盒最底下的那个黑瓷瓶拿来。”
那是她前世偶然从一个游方商人手里买下的“敛灵散”，据说能隐匿灵根品级，当时只当是玩物，没想到今日竟成了救命符。
极品金灵根？那是催命符！上一世的惨痛教训告诉她，过于耀眼的天赋，若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和心机，只会招来祸患。尤其是在林慕远那样的伪君子面前。
她要入青云宗，要靠近林慕远和苏婉柔，但绝不能再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她要敛去锋芒，做一个最不起眼的“废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磨利爪牙，静待时机。
将敛灵散小心翼翼地抹在手腕内侧的测灵点上，冰凉的药膏渗入皮肤，带着一丝奇异的麻木感。萧染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起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少女的娇憨，只有冰冷的决绝。
林慕远，苏婉柔，你们欠我的，从今夜起，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这一世，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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