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被押往戒律堂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外门，也隐隐传到了内门弟子耳中。虽无人敢公开议论苏婉柔的侍女涉案，但私下里，关于那日丹房之事的猜测却从未断过。
萧染依旧每日去丹房帮忙，只是刘长老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那日之事虽未波及她，可能在青禾的指证下安然脱身，还反将一军，绝非寻常外门弟子能做到。
“萧染，这株‘紫叶兰’的叶脉需仔细剔除，一点杂质都不能留，关乎丹药的纯度。”刘长老将一株叶片呈暗紫色的药材递过来，语气比往日严肃了些。
“是，弟子明白。”萧染接过，指尖轻柔地抚过叶片。紫叶兰性娇，稍不留意便会损毁药性，她的动作却稳得惊人，仿佛练了千百遍。
刘长老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开口：“那日青禾在丹房动手脚，你当真一点察觉都没有？”
萧染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弟子一心分拣药材，只知青禾师姐取药时神色匆匆，并未察觉其他。”她避开了直接回答，却也没说谎——她的确是“一心分拣”，只不过同时用余光看清了一切。
刘长老沉默片刻，没再追问，转身去了炼丹房。萧染能感觉到，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长老，对她已多了几分留意。这并非坏事，在青云宗，能被一位丹道长老记住，总比当个完全透明的“废柴”要好。
几日后，戒律堂传来审问结果：青禾一口咬定是自己嫉妒苏婉柔受宠，才私藏了阴寒粉末想让她出丑，与旁人无关。至于粉末的来源，她只说是偶然在后山捡到的，再问便哭闹不止，死活不肯多说。
林慕远虽觉事有蹊跷，却因苏婉柔病情反复，无暇深究。他亲自守在静云轩，每日以自身灵力为苏婉柔温养经脉，耗费甚巨，短短几日，眉宇间便染上了几分倦色。
苏婉柔醒来后，得知青禾之事，哭得梨花带雨：“都怪我，是我平日里太纵容她了，才让她犯下大错……慕远哥哥，你千万别因为我，坏了宗门规矩。”
她越是这般“明事理”，林慕远越是心疼，只当是自己没照顾好她，对青禾的处置也从“严惩”变成了“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这已是极大的从轻发落。
消息传到萧染耳中时，她正在给赵砚讲解基础吐纳法。赵砚资质虽普通，却异常刻苦，这几日在她的点拨下，灵力运转竟比往日顺畅了些。
“师姐，那青禾明明是要害苏师姐，怎么就这么轻易放了？”赵砚愤愤不平，“还有苏师姐，听说她醒了就为青禾求情，也太善良了吧？”
萧染放下手中的石块——她正用石块在地上画灵力运行图，闻言淡淡一笑：“善良？有时候，善良不过是最精致的伪装。”
赵砚似懂非懂：“可大师兄好像很相信她。”
“所以才说，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萧染擦掉地上的图，“继续打坐，记住我刚才说的，引气入体时，莫要急功近利，守住丹田内的那一丝暖流。”
赵砚乖乖盘膝坐下，萧染却望向了内门的方向。青禾虽是棋子，但这步棋的目的已达到——林慕远心中那根怀疑的刺，已被悄悄埋下。他或许不会立刻怀疑苏婉柔，却一定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青禾那漏洞百出的供词，想起这场“意外”背后的刻意。
而她要做的，就是等待下一个时机，让那根刺，扎得更深些。
这日傍晚，萧染从丹房回木屋，路过一片竹林时，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脚步微顿，侧身望去，只见林慕远站在不远处，白衣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复杂。
“萧染。”他开口，声音比往日低沉。
萧染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见过大师兄。”
林慕远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青禾之事，你似乎早有预料？”
“弟子不敢。”萧染垂眸，“只是恰巧想到凝露草沾染阴寒之物会留下痕迹罢了。”
“恰巧？”林慕远盯着她，“小比那日，李轩灵力滞涩，也是‘恰巧’？”
萧染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弟子不知大师兄在说什么。那日弟子只是围观的外门弟子之一，怎会知晓李师兄之事。”
林慕远沉默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明明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与“杂灵根废柴”身份不符的镇定与聪慧。
他想起小比时那丝转瞬即逝的雷电之力，想起丹房里她反将青禾一军的从容，心中那丝怀疑越来越清晰——这个萧染，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可知，欺瞒宗门长辈，是何罪过？”林慕远的声音冷了几分。
萧染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若大师兄不信，可去丹房询问管事，亦可查弟子过往行踪。弟子资质愚钝，能在外门立足已属不易，断不敢欺瞒大师兄。”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让林慕远的怀疑有了一丝动摇。是啊，一个杂灵根弟子，能有什么手段？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弟子的呼唤：“大师兄！苏师姐又咳血了，您快去看看！”
林慕远眉头紧锁，看了萧染最后一眼，终究还是转身匆匆离去。那背影带着几分急切，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萧染看着他消失在竹林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刚才林慕远的威压虽未完全释放，却已让她气血翻涌——筑基期修士的气势，果然不是她现在能轻易承受的。
但她知道，自己又赢了一步。林慕远的怀疑并未打消，只是被苏婉柔的“病情”暂时压了下去。而这份被压制的怀疑，迟早会在某个时刻，以更猛烈的方式爆发。
她转身回木屋，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条路注定艰难，但她别无选择。
回到木屋，却见赵砚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她回来，连忙上前：“师姐，你可回来了！刚才戒律堂的弟子来过，说……说让你明日去一趟，说是青禾在受审时，提到了你！”
萧染眸光微闪。来了。青禾在被逐之前，终究还是选择了拉她下水。这或许是青禾的本意，也或许，是苏婉柔暗中的授意。
无论如何，该来的，总会来。
“我知道了。”萧染拍了拍赵砚的肩，语气平静，“别怕，我没事。”
赵砚看着她镇定的眼神，心里的慌乱竟奇异地消散了些。他用力点头：“嗯！师姐一定没事的！”
萧染笑了笑，推开木屋的门。夜色渐浓，青云宗的山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决心。
戒律堂吗？正好，她也想看看，苏婉柔到底布了什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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