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比之后，萧染的日子依旧平淡，只是去丹房帮忙的次数多了起来。她前世虽主修剑道，却也跟着掌门学过些炼丹术，对于药材的特性、火候的掌控，远比普通外门弟子熟练。丹房的刘长老见她手脚麻利、记性又好，便渐渐放心让她做些分拣珍稀药材的活计。
这日，萧染正在分拣一批刚到的“凝露草”，这是炼制“凝神丹”的主药之一，对苏婉柔的寒症也有辅助疗效，平日里都是由内门弟子专人负责，这次不知为何，竟交到了外门丹房。
她指尖拂过叶片上晶莹的露珠，眸光微动。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苏婉柔曾因为服用了用劣质凝露草炼制的丹药，导致寒症加重，林慕远为此大发雷霆，严惩了负责药材的弟子，还亲自去后山为苏婉柔寻药，足足耽搁了半月之久。
当时她只当是意外，如今想来，却未必如此。苏婉柔向来擅长以弱示人，用一场“意外”换得林慕远更多的怜惜和关注，是她惯用的手段。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内门女弟子就匆匆走了进来，正是苏婉柔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叫青禾。
“刘长老在吗？我们师姐要炼制凝神丹，特来取凝露草。”青禾语气带着几分傲气，目光扫过正在分拣药材的萧染，带着一丝不屑。
刘长老不在，负责管事的是个中年外门弟子，连忙上前：“青禾师姐稍等，凝露草刚分拣好，这就给您取来。”
萧染低着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活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青禾趁管事转身的功夫，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小包东西，飞快地撒进了盛放凝露草的竹篮里——那东西色泽暗沉，细看之下，竟与凝露草的露珠有几分相似，但内里蕴含的灵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之气。
果然是她。萧染心中冷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管事将装着凝露草的竹篮递给青禾，青禾接过，又瞥了萧染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萧染才缓缓直起身，看向那竹篮原来放置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青禾不小心掉落的粉末。她不动声色地用指甲刮了一点，藏在指尖。
“萧染，发什么呆呢？快干活。”管事催促道。
“哦，来了。”萧染应了一声，继续分拣药材，只是指尖的粉末，已被她悄悄融入了指尖的雷电之力中，瞬间化为乌有。
她没有立刻去揭发。现在还不是时候。
傍晚时分，静云轩果然传来消息，苏婉柔服用凝神丹后，寒症突发，浑身冰冷，昏迷不醒。林慕远闻讯赶去，心急如焚，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负责药材的管事和几个外门弟子很快被带去问话，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青禾在一旁“作证”，说取药时看到萧染在分拣凝露草，还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矛头，瞬间指向了萧染。
当林慕远带着人找到萧染时，她正在自己那间简陋的木屋里修炼，周身萦绕着微弱的灵力波动——那是她故意显露出来的、杂灵根弟子应有的低微气息。
“萧染，你可知罪？”林慕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布满寒霜，显然是真的动了怒。苏婉柔的昏迷，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萧染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神色平静：“弟子不知身犯何罪。”
“不知？”青禾上前一步，厉声说道，“我今日去取凝露草时，亲眼见你在药材旁鬼鬼祟祟，定是你嫉妒师姐，在药材里下了毒！”
“我没有。”萧染的声音依旧平静，“青禾师姐取药时，管事也在，他可以作证，我一直在安分分拣药材，并未碰过那篮凝露草。”
“谁知道你是不是趁人不注意下的手！”青禾咬牙道，“除了你，没人有机会！”
林慕远看着萧染，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慌乱或心虚，可少女的眼神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让他莫名想起小比时，她回望他的那一眼。
“大师兄，”萧染忽然开口，目光转向青禾，“敢问青禾师姐，你取药时，是否戴了手套？”
青禾一愣，下意识地摇头：“取药何须戴手套？”
“那便好办了。”萧染道，“凝露草性凉，沾染了阴寒之物，指尖定会留下残留。只需让长老查验青禾师姐的指尖，便知是谁动了手脚。”
青禾脸色骤变：“你胡说！我没有！是你想嫁祸于我！”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竟会如此伶牙俐齿。
林慕远眸光一沉。他虽心急苏婉柔的状况，但也并非不辨是非之人。萧染的话虽简单，却点中了要害。他看向青禾，眼神变得锐利：“伸出手来。”
青禾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伸手。这副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林慕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侍女，竟会做出这种事来。是苏婉柔授意，还是她自己擅作主张？无论哪种，都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将青禾带下去，交由戒律堂审问！”林慕远冷声道，随即看向萧染，眼神复杂，“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你……无碍吧？”
“弟子无碍。”萧染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嘲讽，“只望苏师姐能早日康复。”
林慕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离去。他还要去照看苏婉柔，至于青禾的审问，只能暂且交给戒律堂。
木屋重归寂静。萧染走到窗边，看着林慕远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这只是开始。林慕远，你所珍视的、你所信任的，我会一点一点，亲手将它们撕碎。让你也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绝望。
而她不知道的是，林慕远在去静云轩的路上，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萧染平静的眼神和那句“只望苏师姐能早日康复”。这个外门少女，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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