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捏着那本《基础信息素学》,指尖在磨损的书脊上蹭出细碎的声响。他站在阶梯教室门口,夕阳正顺着倾斜的屋顶往下滑,把窗框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无形的门槛。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光束里翻滚,混着老木头受潮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爷爷家阁楼里尘封的旧箱子。
“愣着干什么?”沈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把篮球往桌角一磕,发出沉闷的响声,校服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淡红色的运动痕迹。松脂味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动作漫过来,像刚拆封的橘子汽水,带着点呛人的甜意。
林溪咬了咬下唇,抱着书往里面走。阶梯教室的座椅是深棕色的木质款,表面磨得发亮,椅腿间缠着蛛网。他选了中间排的位置坐下,刚把书放在桌面上,就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许言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后排,笔记本摊在膝盖上,正用银灰色的钢笔写写画画。“教授上周提过,期末作业要做信息素匹配度实验。”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耳廓,“我查了资料,需要至少两组Alpha样本。”
林溪回过头,正好撞见对方抬眼。金丝眼镜反射着夕阳的光,把许言瞳孔里的颜色衬得很淡,像融化的冰块。雪松味的信息素比在图书馆时明显了些,混着纸张的油墨香,形成一种很干净的气息。他忽然想起刚才在书架旁,对方指尖碰到自己时的触感,微凉的,带着点干燥的暖意。
“匹配度实验?”林溪的声音有点发紧,“可是……我还没学过具体操作。”
“可以慢慢学。”许言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他攥着书脊的手上,“你的抑制贴是哪个牌子?我看刚才沈驰碰过之后,边缘有点卷起来了。”
这话让林溪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抑制贴是母亲给的,说是进口的长效款,可刚才被沈驰按住手腕时,确实感觉到皮肤发烫,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窜。他正想说话,桌角的篮球突然被人踢了一脚,骨碌碌滚到过道中央。
沈驰站起身,弯腰捡球时,校服后背的布料绷紧,露出流畅的脊椎线条。“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把球往怀里一抱,走到林溪桌前,“先分配任务。我负责找实验器材,许言你查文献,林溪……”他的目光在林溪脸上打了个转,忽然笑了,“你负责跟着我们就行。”
“实验需要Omega的信息素样本。”江亦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那支没点燃的烟,正用指尖敲着窗框,冷杉味的气息随着动作漫过来,像突然吹进教室的晚风,让空气里的松脂味和雪松味都淡了些。
林溪抬头看过去,对方还靠在窗边,白衬衫的袖口扣得一丝不苟,连最上面的纽扣都系得整整齐齐。夕阳落在他肩膀上,把影子投在墙壁上,像幅剪裁利落的剪影画。江亦的目光落在林溪后颈,那里的抑制贴被校服领口遮住了大半,只露出边缘一点银灰色的胶面。
“需要我的……样本?”林溪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掐进掌心。他从小就被教导要藏好自己的信息素,母亲说Omega的信息素是最危险的东西,露得太多会引来麻烦。可《基础信息素学》的课本上明明写着,信息素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印记,像指纹一样珍贵。
“当然。”沈驰把篮球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然实验怎么做?难道让我们三个Alpha互相匹配?”他说着往林溪身边凑了凑,松脂味的气息突然变浓,像被点燃的篝火,“不过话说回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总不能一直靠抑制贴藏着吧?”
林溪的耳尖瞬间红了。他的信息素是去年分化时才出现的,很淡的栀子花香,母亲说这种味道太招摇,非要他天天贴抑制贴。有次体育课出汗太多,抑制贴失效了,同班的Beta女生说闻到淡淡的甜味,像刚剥开的橘子瓣,可他自己从来没闻见过。
“这和实验没关系。”林溪把脸埋进书本里,声音闷在纸页间,“我可以提供样本,但能不能……不要问别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蝉鸣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在空旷的教室里反弹,形成嗡嗡的回声。林溪能感觉到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温水里的细针,轻轻扎着皮肤。
许言最先打破沉默,钢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可以。实验数据只需要客观记录,不用额外追问。”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把小刷子,轻轻扫开了空气中的紧绷,“样本采集很简单,用专用试纸就行,不会有不适。”
林溪松了口气,指尖却还在书脊上划着。许言的雪松味信息素又淡下去些,像退潮的海水,只在靠近时能闻到一点余韵。
“行吧,听学霸的。”沈驰把篮球往椅背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松脂味的气息也跟着收敛了些,“器材我明天去实验室借,试纸记得买。”他说着瞥了眼江亦,“你呢?打算干坐着?”
江亦从窗边直起身,冷杉味的信息素随着动作漫过来,像掠过湖面的风,带着点清冽的凉意。“我负责写实验报告框架。”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另外,下周有场信息素适配讲座,需要提前预约。”
林溪抬头时,正看见对方垂眸看手机的样子。夕阳的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两排细密的栅栏。冷杉味的气息很稳,不像沈驰那样忽浓忽淡,也不像许言那样若有似无,而是像扎根在土壤里的树,安静地占据着自己的一片空间。
“讲座?”许言推了推眼镜,“是讲Omega与Alpha信息素互补性的那场吗?我之前在公告栏看到过。”
“嗯。”江亦应了声,“教授说对实验有帮助。”
沈驰突然笑出声,往林溪旁边的空位一坐,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这么说来,我们四个要绑定到期末了?”他的胳膊肘往林溪桌上一搭,松脂味又漫过来,比刚才温和了些,“林溪,你可别半路跑了。”
林溪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撞到椅背。木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附和沈驰的话。“不会。”他小声说,目光落在《基础信息素学》的封面上,那里印着两只交缠的信息素分子模型,像拧在一起的藤蔓。
许言忽然合上笔记本:“那今天先到这里?我回去整理资料,明天把实验步骤发群里。”他站起身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浅淡的瞳孔,“林溪,你的抑制贴要是不合适,可以试试‘清辉’这个牌子,透气性好,我帮Omega朋友买过。”
林溪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道谢,对方已经转身走出了教室。雪松味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渐渐淡去,像被风吹散的雾。
“学霸就是不一样,连抑制贴都研究这么透。”沈驰吹了声口哨,把篮球抱在怀里,“走了林溪,顺路不?”
林溪摇摇头:“我想再待一会儿。”
沈驰挑了挑眉,没再勉强,转身往外走。经过江亦身边时,两人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松脂味和冷杉味短暂地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阶梯教室里只剩下林溪和江亦。蝉鸣变得清晰起来,混着远处操场的喧闹,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网。林溪翻开《基础信息素学》,指尖落在“信息素共鸣”那一页,上面写着:当两种信息素频率相近时,会产生共振现象,表现为气息交融、情绪同步……
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江亦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实验手册,侧脸在夕阳里显得很柔和。冷杉味的信息素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最后一排的角落,既不越界,又让人无法忽视。
“那个……”林溪的声音有点发飘,“讲座需要我一起预约吗?”
江亦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像两滴浸了凉意的露水。“已经约好了。”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林溪,上面是四个预约名额,“你的名字在里面。”
林溪的视线扫过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忽然在课本上洇出个小墨点。他低下头,看着那团逐渐晕开的黑色,忽然觉得空气里好像多了点别的味道——不是松脂,不是雪松,也不是冷杉,而是一种很淡的、像刚晒过的床单那样的气息,温温的,带着点让人安心的暖意。
夕阳彻底滑过屋顶,教室里的光线暗下来。江亦合上手册,起身时冷杉味的气息轻轻拂过林溪的课桌。“我先走了。”他说。
林溪点点头,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灰尘在最后一点光束里翻滚,像被遗忘的星子。他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边缘确实有点卷了,刚才被沈驰碰到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发烫感。
指尖翻开笔记本,林溪在空白页上写下:松脂、雪松、冷杉。然后停顿了很久,又添上三个字:栀子花。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钻进来,吹动了摊开的课本。那页关于“信息素共鸣”的内容在风里轻轻晃着,像在暗示着什么尚未发生,却已悄然萌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