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悸动

夜风渐渐浓了，卷着操场那边飘来的青草气，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林溪把课本合上，指尖在封面上的“栀子花”三个字上顿了顿，忽然觉得后颈有点痒。他抬手想去挠，指尖刚碰到抑制贴的边缘，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书包带搭在肩上时，木质座椅发出最后一声轻响。林溪走出阶梯教室，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刚下到一楼，就看见江亦站在公告栏前，指尖正点着一张泛黄的通知。冷杉味的气息在夜风里散得很开，像浸了月光的水，清清凉凉的。

“还没走？”林溪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有点发飘。

江亦回过头，白衬衫的领口在风里轻轻动了动。“看看实验器材室的开放时间。”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通知上的表格，“明天下午三点以后才能借。”

林溪的目光掠过表格，忽然注意到对方的指尖——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腹带着点薄茧，像常年握笔的人。他想起刚才在教室里，江亦翻手册时，指尖划过纸页的样子，安静得像落雪。

“沈驰说明天去借。”林溪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要不要告诉他时间？”

“发过消息了。”江亦收回手，手机屏幕在暗夜里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走吧，我住西区，顺路。”

林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送他。夜风卷着树影晃过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地面的瓷砖上，像幅模糊的水墨画。他跟着江亦往校门口走，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冷杉味的气息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走在身边的路灯，既不刺眼，又能照亮脚下的路。

经过操场旁的香樟树时，林溪忽然闻到一阵很淡的花香。不是栀子，是桂花香，藏在夜风里，丝丝缕缕的甜。他停下脚步，抬头往树上看，墨绿的叶子在月光里浮动，像浸了水的绸缎。

“怎么了？”江亦也停了下来。

“没什么。”林溪摇摇头，指尖却在书包带上来回蹭着，“就是突然闻到桂花香了。”

江亦抬眼望了望树冠，冷杉味的气息轻轻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湖面。“嗯，这棵树有些年头了。”他的声音比在教室里低了些，“每年九月都开得很密。”

林溪忽然想起自己的信息素。分化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母亲抱着他哭，说栀子花香太招摇，容易被Alpha盯上。可刚才闻到桂花香时，他忽然觉得，被人闻到也没什么不好——像这棵树，安安静静地开花，有人闻到了，会停下来多看两眼，这本身就是件温柔的事。

“你的信息素……”林溪的话刚说出口就卡住了，耳尖腾地红了。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亦却没觉得奇怪，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冷杉味的气息跟着近了些。“冷杉。”他说得很直接，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你应该闻到过。”

“嗯。”林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很干净的味道。”

江亦没再接话，两人又开始往前走。快到校门口时，林溪看见便利店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玻璃门漫出来，像块融化的黄油。他忽然想起许言说的“清辉”抑制贴，脚步顿了顿。

“要去买东西？”江亦注意到他的停顿。

“嗯……想买点东西。”林溪往便利店的方向挪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江亦，“你要不要等我一下？很快的。”

江亦靠在路灯杆上，点了点头。冷杉味的气息在灯光里沉淀下来，像浸在水里的石头，安静又沉稳。

林溪冲进便利店时，风铃叮铃叮铃地响。他直奔货架最里面，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清辉”的抑制贴，银灰色的包装，上面印着淡淡的月亮图案。付账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抓了两盒牛奶，是江亦刚才经过冷藏柜时多看了两眼的牌子。

走出便利店时，江亦还靠在路灯下。月光落在他的发梢上，像撒了层细盐。林溪把其中一盒牛奶递过去，指尖碰到对方的指腹，微凉的，带着点干燥的暖意，和在图书馆时碰到许言指尖的感觉很像，又不太一样。

“谢了。”江亦接过去，指尖在包装盒上轻轻敲了敲。

“不客气。”林溪抱着自己的那盒，牛奶的凉意透过包装渗到手心，让发烫的耳尖舒服了些，“刚才……谢谢你送我。”

“顺路。”江亦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抑制贴包装上，“这个牌子确实不错，透气性比你现在用的好。”

林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清辉”。“许言也这么说。”他低头笑了笑，“看来学霸们的眼光都一样。”

江亦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像有片雪花落在上面，很快又消失了。“他对这些确实很上心。”他说，“之前帮Omega同学做过信息素稳定性实验，研究过很多抑制贴。”

林溪忽然想起许言在教室里说“不会有不适”时的样子，金丝眼镜后面的瞳孔很淡，像盛着温水的玻璃。原来不是随口说的。

“那我先回去了。”林溪往后退了两步，书包带在肩上晃了晃。

“嗯。”江亦看着他，“明天实验步骤发群里了记得看。”

“好。”

林溪转身往宿舍楼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江亦还站在路灯下，冷杉味的气息在夜风中轻轻舒展，像棵沉默的树。他挥了挥手，对方也抬起手，做了个很轻的手势。

回到宿舍时，林溪先去换了抑制贴。“清辉”的胶面果然很软，贴在皮肤上几乎没什么感觉，像第二层皮肤。他对着镜子摸了摸后颈，银灰色的边缘藏在校服领口里，很隐蔽。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群消息。许言把实验步骤发过来了，条理清晰，像份精心排版的论文。沈驰发了个“收到”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个篮球的图案。江亦只回了个句号，简洁得像他的人。

林溪盯着那个句号看了会儿，忽然想起刚才在路灯下，江亦接过牛奶时的样子。冷杉味的气息里好像掺了点牛奶的甜，淡淡的，像雪落在棉花上。

他点开对话框，输入“谢谢”，想了想又删掉，换成“实验步骤我看完了，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们吗？”。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许言就回了“随时可以”，沈驰发了个“尽管问”的表情包，江亦依旧是个句号。

林溪笑了笑，把手机放在床头。窗外的桂花香又飘了进来，混着夜风钻进鼻腔。他躺在床上，指尖在被子上划着，想起阶梯教室里那三个Alpha的信息素——松脂的热，雪松的清，冷杉的稳，像三种不同的光，落在他的世界里，划出三道温柔的痕迹。

枕头旁边的《基础信息素学》还敞着，那页“信息素共鸣”的内容在月光里泛着白。林溪盯着“情绪同步”四个字看了很久，忽然觉得，或许母亲说得不对。信息素不是危险的东西，它更像一种语言，沉默着，却能说出很多温柔的话。

比如现在，他好像还能闻到冷杉味的气息，混着桂花香，藏在夜风里，像句没说出口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