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出征的第三日,长安的天就变了。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丁家的门环上,禁军的玄甲便已在巷口排开,甲片上的霜气映着朝阳,泛着冷硬的光。丁程鑫刚从国子监放学,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前的乌木匾额被禁军的枪尖挑着,朱漆的“丁府”二字在晨光里像淌着血。
“丁太傅勾结北狄,私通军情!”禁军统领的喝声震落了门楣上的铜铃,那铃铛是丁程鑫小时候挂上去的,如今摔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家丁们被按在地上,锦帽滚了一地,其中一个老仆试图反抗,被枪杆砸中额头,血顺着眼角流进嘴里,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爹!”丁程鑫扑过去时,胸口撞在冰冷的枪杆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看见父亲被两个禁军架着出来,朝服的玉带被生生扯断,玉扣滚落在地,其中一枚正好停在他脚边——那是马嘉祺去年送的和田玉,说能“温润避祸”。
“阿程,站着别动。”丁显的声音很稳,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他被押着走过丁程鑫身边时,悄悄塞过来一张揉皱的纸,“交给张真源,切记,莫要相信任何人。”
丁程鑫展开纸,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二皇子私开西市,与北狄交易粮草,账册在吏部密档库。”墨迹还带着湿意,显然是仓促间写就。他刚要收起,就被禁军按住肩膀,铁钳般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混乱中,街角那辆熟悉的乌木马车忽然动了。车帘掀开的缝隙里,丁程鑫看见马嘉祺的脸比宣纸还白,眼底的青黑重得像泼了墨。他身后的二皇子正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那玉佩丁程鑫认得——是去年父皇赏赐给马嘉祺的,据说能“镇邪祟”。
“殿下!”丁程鑫挣脱禁军的钳制,鞋跟在石板上划出火星,“我爹是冤枉的!那封所谓的密信,是二皇子仿造的!你看清楚,他袖口的龙涎香,和北狄使者用的是同一种!”
马车的车轮碾过滚落的玉扣,发出刺耳的声响。丁程鑫追着车跑,直到被禁军按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血混着泪淌进嘴里,又苦又涩。他看见马嘉祺的手指紧紧攥着车帘,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回头。
马嘉祺在车里正用银簪刺破指尖,将血滴进那封二皇子逼他写的“证词”里。血珠落在“丁显通敌”四个字上,像给这污蔑盖了个鲜红的印。车窗外传来丁家老仆的哭嚎,太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明黄的衬里上,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丁程鑫送他的红梅。
“殿下何必如此?”二皇子慢悠悠地品着茶,茶盏里的碧螺春在水中舒展,“丁家倒了,对你我都好。你想想,丁显是先太子的旧部,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
马嘉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那家卖杏仁酥的铺子还开着,刘嬷嬷正把刚出炉的酥饼摆上柜台,香气隔着车帘飘进来,勾得他喉间一阵发紧。去年此时,丁程鑫就是攥着这样一包酥饼,笑着冲进东宫,说“殿下尝尝,热乎的”。
“证词写好了?”二皇子伸手去拿那张纸,指尖刚要碰到,就被马嘉祺按住。
“我有条件。”马嘉祺的声音冷得像冰,“丁家上下,留丁程鑫一命。”
二皇子挑眉笑了,眼里的算计像淬了毒的针:“殿下倒是护着他。也罢,留他一条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殿下您亲近。”他接过证词,仔细折好放进袖中,“对了,忘了告诉殿下,刘将军在雁门关打了败仗,东厂已经拿到他‘通敌’的证据了。”
马嘉祺的手猛地一颤,银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越来越浓,像绽开的红梅。车窗外,丁家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朱红色的纸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无数只在哭嚎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