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门的夜晚,浣衣局的窗纸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拍门。
丁程鑫缩在墙角的草堆里,身上盖着捡来的旧棉絮,却还是冷得发抖。墙角的炭盆早已熄灭,只剩下几块发黑的炭核,散发着微弱的热气。他怀里揣着宋亚轩塞给他的红丝绦,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结——那是马嘉祺教他编的,说“这样的结最牢,不容易散”。
“吱呀——”
破旧的木门突然被推开,风雪裹挟着寒气灌进来,吹得丁程鑫睁不开眼。一个黑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玄色衣袍上落满了雪,剑鞘上的冰碴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冷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跟我走。”严浩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风雪的寒意,“殿下在等你。”
丁程鑫猛地起身,草屑从发间簌簌落下。他认得严浩翔的剑——那是先帝赏赐的玄铁剑,剑鞘上镶着七颗绿松石,是东宫侍卫的信物。可他不明白,马嘉祺为何要在此时见他,难道不怕被二皇子的人撞见?
“为何信你?”丁程鑫的声音带着警惕,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捣衣杵——那是他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严浩翔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扔了过来。那玉佩是半块白玉,上面刻着“祺”字,与丁程鑫腕间银镯内侧的“程”字正好相配。那是他们十岁时一起刻的,说要“各执一半,永不相负”。
“殿下说,见此玉如见人。”严浩翔的剑在风雪里划出一道寒光,劈开了院外探头探脑的黑影,“再不走,就都要死在这里。”
丁程鑫攥着那半块玉佩,跟着严浩翔钻进风雪里。宫墙下的密道狭窄潮湿,石阶上结着冰,每走一步都要打滑。严浩翔在前头领路,玄色衣袍扫过石壁,带起一阵尘土,混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他定是刚杀了人才过来的。
“到了。”严浩翔推开密道尽头的暗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废弃的别院四处漏风,窗纸破了好几个洞,风雪从洞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马嘉祺裹着狐裘坐在案前,烛火映着他苍白的脸,颧骨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贺峻霖在一旁研墨,墨汁里掺着暗红的血丝,是马嘉祺刚咳出的,在砚台里晕成一朵朵残缺的梅。
“阿程。”马嘉祺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的雪沫簌簌落下,像碎玉。他想起身,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按住,帕子上瞬间染满了血,“你……”
“殿下,先说好正事。”张真源突然开口,他正用布擦拭着一把长剑,布上的血迹染红了青衫的袖口,“二皇子勾结北狄,打算在元宵夜逼宫。他们伪造了先帝的遗诏,说要废黜殿下,拥立三皇子登基。”
丁程鑫猛地看向案上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禁军的布防位置。而在二皇子府的位置,画着一个醒目的骷髅头,旁边写着“密信”二字。
“我们查到他们通敌的密信,藏在二皇子府的书房暗格。”贺峻霖将一碗药递给马嘉祺,药碗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暗格是按《周易》的卦象设计的,只有你熟悉那里的布局——当年是你亲手帮他布置的书房。”
丁程鑫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二皇子请他帮忙设计书房,说“阿程最懂这些奇门遁甲”。他当时玩心重,按八卦的方位做了七个暗格,其中书房的那个,需要同时转动书架上的《论语》和《道德经》才能打开,连二皇子自己都记不全。
“我去。”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走到案前,指尖划过舆图上的二皇子府,那里的红点点得极深,像浸透了血,“何时动手?”
马嘉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比药碗的温度还要高。“阿程,你可以不去。”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通关文牒,上面盖着东宫的印,“我已经安排好,今夜子时,会有船在渭水码头等你。去江南,找丁家的旧部,他们会护你周全。”
丁程鑫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那些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是常年熬夜和咳血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父亲断头台上的眼神,那眼神里的决绝,此刻正清晰地映在马嘉祺眼里——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想护的人。
“我若走了,谁去拿密信?”丁程鑫拿起那盏马嘉祺递来的灯笼,烛火在风雪里明明灭灭,“张真源胳膊不便,贺峻霖要留着照顾你,严浩翔……”他看向严浩翔身上的血迹,“你身上的伤,经不起折腾。”
马嘉祺的喉间涌上腥甜,他侧过脸咳了一阵,帕子上的血又浓了几分。“暗格里可能有机关。”他的声音带着后怕,指腹摩挲着丁程鑫腕间的银镯,“去年二皇子说怕有刺客,在书房装了十二处弩箭,触发机关就会……”
“我知道。”丁程鑫打断他,笑着晃了晃灯笼,“当年装机关时,我留了后手。第三排书架的第七本书,往后拉三寸,就能让所有弩箭失灵。”他凑近马嘉祺,像小时候那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殿下忘了?我从来不吃亏。”
马嘉祺望着他亮起来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年雪夜,丁程鑫捧着梅子酒跑进来,也是这样笑着说“殿下,我带了好东西”。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只是少年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和决绝。
“万事小心。”马嘉祺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铜哨,塞进丁程鑫掌心,“若遇危险,就吹三声,我会让人接应你。”
丁程鑫接过铜哨,指尖触到上面的刻痕——那是马嘉祺亲手刻的兔子,说“像你,看着温顺,实则机灵得很”。他转身推开院门时,风雪扑面而来,灯笼的光晕在雪地里投下小小的圈,像一个温暖的承诺。
贺峻霖看着丁程鑫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忽然低声道:“殿下,您的药……”
“等他回来再喝。”马嘉祺望着院门外的风雪,狐裘下的手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我得等他回来。”
烛火在寒风中剧烈晃动,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这长安的雪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