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的剑劈开第七个侍卫的咽喉时,玄铁剑已卷了刃。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与额头渗出的冷汗混在一起,顺着下颌线滴落。他靠在回廊的朱漆柱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方才为了掩护丁程鑫,他硬生生挨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玄色衣袍早已被血浸透,贴在身上像层冰凉的铁甲。
“找到丁程鑫,赏黄金百两!”二皇子的亲信李肃提着刀冲过来,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严浩翔,你背叛殿下,就不怕株连九族?”
严浩翔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血沫:“我护的是太子,是大启的储君,何来背叛?”他猛地挺直脊背,长剑在手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光,“倒是你们,勾结北狄,意图谋反,就不怕死后入十八层地狱?”
李肃的刀与他的剑撞在一起,火花溅在廊下的灯笼上,引燃了绢面的灯纸。火光中,严浩翔看见丁程鑫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马嘉祺将这把剑交到他手里时说的话:“阿翔,东宫的安危,我交给你了。”
如今看来,他没辜负这份嘱托。
“杀了他!”李肃的怒吼声在火光中炸开。
数把刀同时朝严浩翔砍来,他的剑却再也举不起来。剧痛从四肢百骸涌来,意识像被潮水淹没,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少年时的自己站在东宫演武场,马嘉祺正笑着扔给他一把木剑:“来,陪我练练。”
长剑落地的声响沉闷而清晰。严浩翔最后望了一眼假山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想来丁程鑫已安全进入密道。他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倒下,像一尊不倒的雕像,眼角滑落的泪混着血,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痕。
密道里的空气又湿又冷,弥漫着陈年的霉味。丁程鑫捂着流血的臂膀往前跑,伤口被粗糙的布帛勒得生疼,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刘耀文的死像根刺扎在他心上,那声“守住了雁门关”还在耳边回荡,可他连让兄弟闭眼的时间都没有。
“咳咳……”他被霉味呛得剧烈咳嗽,牵动了伤口,疼得眼前发黑。怀里的密信被血浸透了一角,油纸下的字迹却依旧清晰——那是二皇子与北狄王的约定,“元宵夜三更,以红灯为号,里应外合,共分长安”。
快到出口时,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几块巨石砸落,堵住了去路。丁程鑫的心猛地沉下去——是李肃的人发现了密道,要将他活埋在里面。
他摸出严浩翔给的匕首,用力撬着石缝,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泥土不断从缝隙里漏下来,呛得他几乎窒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张真源熟悉的声音:“阿程,别怕,我来了!”
丁程鑫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听见石块被撬开的声音,看见张真源拄着剑出现在洞口,青衫的袖子空荡荡的——为了赶来救他,张真源竟不顾断臂的伤,一路杀了过来。
“走!”张真源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断臂的袖管在风里飘动,“殿下在东宫等我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宫墙下的雪地里,两匹快马正焦躁地刨着蹄子。丁程鑫翻身上马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早已麻木,血顺着指尖滴在马背上,染红了一片白毛。张真源挥鞭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二皇子府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像烧起来的晚霞。
他知道,严浩翔没能出来。
东宫偏殿的烛火在风里摇曳,马嘉祺正对着舆图部署兵力,指腹在“玄武门”三个字上反复摩挲。贺峻霖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太医刚开的药方,眉头拧成了疙瘩——殿下从黄昏咳到现在,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每条都染着刺目的红。
“殿下,严浩翔那边还没消息。”贺峻霖的声音带着担忧,“要不要再派些人去接应?”
马嘉祺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丁程鑫扑进殿门时,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怀里的油纸包浸透了血,像块沉甸甸的烙铁。
“密信……”丁程鑫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掏出染血的油纸包,眼前突然一黑,“耀文他……严浩翔他……”
马嘉祺伸手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指尖触到他臂膀上的箭伤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支箭是北狄特制的狼牙箭,箭镞上还淬着毒,伤口周围的皮肉已泛出乌黑。
“贺峻霖!”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拿最好的解毒药来!快!”
贺峻霖慌忙打开药箱,手指却抖得厉害。他剪开丁程鑫的衣袖时,看见箭杆上刻着的狼头标记,脸色瞬间惨白——这毒是北狄巫医特制的“牵机引”,无解,只能延缓发作。
丁程鑫在昏迷中喃喃着:“耀文……对不起……”
马嘉祺抱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喧嚣。丁程鑫染血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力道让他心疼得几乎落泪。
“阿程,别怕。”马嘉祺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烛火映着他苍白的脸,眼底的红血丝比烛芯还要密。贺峻霖看着殿下将解毒药一点点喂进丁程鑫嘴里,忽然想起白日里太医院的话:“太子殿下,您的心疾已不能再动怒,若再劳心费神,恐……”
恐命不久矣。
可此刻,马嘉祺望着丁程鑫昏迷的脸,眼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让这少年活下去。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东宫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像随时会熄灭的星。马嘉祺轻轻抚摸着丁程鑫腕间的银镯,那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却让他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明日的长安,注定要血流成河。而他,必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赢下这场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