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城市上空。
靳燃换了身深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站在暗礁酒吧对面的巷口,指尖摩挲着藏在袖口的微型通讯器,雪松味的信息素被刻意收敛,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
“收到信号再行动。”顾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我在酒吧后巷,三分钟后切断他们的监控。”
“知道了。”靳燃应了声,视线落在酒吧门口。
霓虹灯牌闪烁着暧昧的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这种地方,空气中都漂浮着金钱与危险的气息,Alpha的信息素在这里尤为浓郁,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热油。
靳燃深吸一口气,混在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里,快步走进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光怪陆离的灯光在人群中晃荡。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卡座里的人大多神态放松,只有角落里那一桌不同——三个男人背对着门口,桌上放着空酒杯,手指却都放在桌下,明显在戒备。
其中一个男人的后颈露出半截纹身,像条蛇的尾巴。
靳燃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前,点了杯威士忌。
“新来的?”酒保是个Beta,笑着搭话,“第一次来暗礁?”
“嗯,听说这里热闹。”靳燃低头喝酒,眼角余光始终盯着角落。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一声轻响——是顾淮的信号。
他放下酒杯,假装去洗手间,借着人群的掩护,往酒吧深处走去。监控探头的红光果然灭了,走廊里的灯光也暗了几分,显然是顾淮动了手脚。
走到尽头的安全出口,靳燃刚要推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站住。”
他转身,看到两个黑西装壮汉正盯着他,眼里带着审视。
“洗手间在那边。”其中一个壮汉指了指反方向。
“走错了。”靳燃扯了扯帽檐,转身要走,却被对方拦住。
“摘了帽子。”壮汉的语气带着命令,Alpha的压迫感陡然释放出来,带着劣质烟草的气味。
靳燃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最讨厌这种被冒犯的感觉,尤其是在易感期边缘,信息素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闸门。
就在两股信息素即将碰撞的瞬间,酒吧突然停电了。
一片漆黑中,尖叫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靳燃趁机侧身躲过壮汉的手,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借力撞向旁边的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壮汉痛呼出声。
另一个人刚要扑上来,就被一道黑影绊倒在地。
“走。”顾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靳燃没多想,跟着他冲进安全出口。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被惊动了。
“这边。”顾淮拉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是扇铁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发夹,三两下就撬开了锁。“快进去。”
靳燃闪身进去,发现这里是酒吧的仓库,堆满了空酒瓶和纸箱。顾淮紧随其后关上门,靠在门上喘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进来的?”靳燃压低声音问。
“后巷的通风管道。”顾淮抹了把汗,眼底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黑了他们的电路,最多能撑十分钟。”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打开,光柱在仓库里扫过:“目标应该在地下室,入口在那边。”
光柱照在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箱子旁边有个金属环,显然是入口的开关。
靳燃走过去,刚要拉开,就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顾淮关掉手电筒,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两人屏住呼吸,靠在纸箱后面。门被推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伴随着粗哑的说话声。
“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
“老大说了,今晚要小心,别出岔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靳燃的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折叠刀。
顾淮却按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
“别冲动。”他用气声说,“等他们走。”
靳燃皱眉,却还是听了他的话。他能感觉到顾淮的气息就在耳边,檀木混着海水的味道,在这紧张的时刻,竟然奇异地让他冷静了几分。
那些人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被重新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靳燃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糟了。
易感期的症状突然爆发,比预想中更猛烈。灼热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理智像被烧断的线,雪松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带着极具攻击性的炽热。
顾淮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立刻停住。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冷沉的信息素主动释放出来,像一层薄冰,试图包裹住靳燃的炽热,“能撑住吗?”
靳燃咬着牙,额头上布满冷汗。他能感觉到顾淮的信息素在安抚他,那种冷沉的气息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灭了部分躁动,却也让他更加烦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顾淮。
“滚。”他低声嘶吼,眼神因为痛苦而变得猩红。
顾淮却没走,反而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冰凉的指尖贴着腺体的位置。
“忍着。”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指尖的凉意顺着腺体蔓延开来,奇异的是,那股灼热感竟然真的减轻了些。靳燃愣住了,身体的本能让他想推开对方,理智却告诉他,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能清晰地闻到顾淮的信息素,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冷沉,而是多了一丝……温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靳燃掐灭了。他一定是烧坏了脑子,才会觉得顾淮这种人有温柔可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剧痛终于过去,靳燃脱力地靠在纸箱上,大口喘着气。
顾淮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刻,靳燃的信息素几乎要将他吞噬,那种炽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让他心悸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有五分钟。”顾淮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平静,“打开入口。”
靳燃点点头,强撑着拉开金属环。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潮湿的气息。
“下去。”顾淮打开手电筒,率先跳了下去。
靳燃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跟着跳了进去。
地下室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手电筒的光柱照亮了前方的通道。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了圈圈涟漪。
靳燃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顾淮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眼底的暗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