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医院的消毒水味总带着点冷意，靳燃坐在病床边，看着胳膊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面还残留着顾淮包扎时的力道，不算温柔，却异常稳妥。
“队长，顾特派员刚来过。”秦峰端着餐盘进来，把一碗热粥往桌上一放，挤眉弄眼道，“看你睡着了，没叫醒你，就站旁边看了半天，跟个望夫石似的。”
“滚蛋。”靳燃踹了他一脚，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来干嘛？”
“还能干嘛，问你伤呗。”秦峰扒着门框不肯走，“说让你别硬撑，换药的时候叫他一声——哎，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靳燃抓起枕头就扔过去：“再多说一个字，明天去扫靶场。”
秦峰嬉皮笑脸地躲开，溜出门前还喊了句：“沈助理说，顾特派员刚才去药房给你抢了最后一支进口镇痛剂！”
病房门关上，靳燃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突然没了胃口。他拿起终端，点开与顾淮的聊天框，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个“谢了”。
消息刚发出去，就显示已读。
顾淮没回文字，只发来一张图片——是他宿舍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晒得有点蔫，旁边压着张便签，字是顾淮的笔迹：“跟某人一样，不浇水还暴晒，等着枯吗？”
靳燃看着那张图，突然笑出声。这人，连关心都带着刺。
他起身下床，没穿病号服，直接套上自己的作战服。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来换药的沈清禾。
“靳队长，你怎么起来了？”沈清禾晃了晃手里的药盘，铃兰香的信息素轻轻散开，“顾学长特意叮嘱，让你躺着别动。”
“躺不住。”靳燃侧身让她进来，“样本分析得怎么样了？”
“有新发现。”沈清禾一边拆纱布一边说，“那批抑制剂里，加了能诱导Alpha信息素紊乱的成分，长期使用会变成‘傀儡’。而且……”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靳燃，“里面有顾学长以前部队的标记代码。”
靳燃的动作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代码很旧，应该是五年前的。”沈清禾的语气严肃起来，“当年顾学长的部队执行任务时全员失踪，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之后就从作战部调到了军政部。”
换药的棉球碰到伤口，靳燃却没觉得疼。他想起顾淮颈侧那道被他咬过的伤口，想起他模仿自己信息素时的熟练，想起他每次提到过去时躲闪的眼神。
原来那些深藏的暗澜里，藏着这样的过往。
“他知道吗？”靳燃的声音有点哑。
“还没告诉他。”沈清禾包扎好伤口，收拾着药盘，“但我觉得，他应该早就猜到了。”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笑了笑，“靳队长，顾学长这人看着冷，其实比谁都怕输。你要是真在意他，就别跟他硬碰硬了。”
病房里又只剩靳燃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训练场上奔跑的士兵，心里那团火好像被什么东西浇了一下，烧得没那么烈了，却多了点沉甸甸的温度。
在意吗？
他想起仓库里顾淮扑过来挡在他身前的瞬间，想起药剂失效时他眼底的慌乱，想起那盆被拿来类比的仙人掌——或许，是在意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两个Alpha，还是带着过往纠葛的Alpha，谈“在意”太奢侈了。
傍晚时，顾淮来了。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
“这是从金属柜里找到的加密文件，破译出来了。”顾淮把文件递给他，目光扫过他的胳膊，“伤口疼吗？”
“没事。”靳燃接过文件，低头翻看。上面果然记载着五年前那支部队的信息，还有走私集团利用他们做实验的证据。
“是他们干的。”靳燃的声音冷得像冰，“蛇形徽章，就是当年背叛部队的人留下的标记。”
顾淮没说话，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竟显得有些单薄。
“当年的任务，我是队长。”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是我没能护住他们。”
靳燃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沈清禾的话。他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能清晰地闻到对方的信息素——雪松的余温裹着檀木的冷香，像此刻的天色，暖与冷正在慢慢交融。
“不是你的错。”靳燃的声音很沉，“现在找到证据了，就能为他们报仇。”
顾淮转头看他，眼底的暗澜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药剂的“情绪放大”虽然失效了，但有些藏不住的东西，还是漏了出来。
“靳燃，”他低声叫他的名字，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我也像现在这样，学会依赖别人，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靳燃打断：“没有如果。”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顾淮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顾淮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头撞进靳燃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带着桀骜的眼睛，此刻竟盛满了认真，像有团火在里面慢慢烧，暖得让人不敢直视。
空气好像凝固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病房里交织。雪松与檀木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不再是对抗，而是一种温柔的包裹。
顾淮先移开了视线，耳尖红得厉害：“文件……你先看着，我去处理后续。”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关门的声音都带着点仓促。
靳燃看着紧闭的门，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停在半空的手，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对方肩膀的温度。
心跳，又开始乱了。
或许，沈清禾说得对。有些在意，根本藏不住。
他拿起那份文件，目光落在“五年前失踪人员名单”上，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不管过去有多少暗澜，从现在起，他会和顾淮一起，把那些沉在水底的真相，一一捞上来。
而心底那点悄然滋生的心动，就像训练场上的野草，在硝烟与月光里，悄悄冒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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