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松岭的雪下得更紧了,鹅毛似的雪片打在老宅的瓦片上,簌簌作响,却盖不住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欧霸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普莱斯手下常用的改装手枪。
“怎么了?”泽川推门进来,手里还握着那柄劈柴的斧头,眉头拧得死紧,“我去看看。”
“别去!”欧霸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是普莱斯!他找来了!”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艾琳端着油灯从灶房跑出来,脸色惨白:“是……是护院的张叔!”
泽川一把甩开欧霸的手,将斧头横在胸前:“你们从后窗走!我去挡住他们!”
“哥!”欧霸想去拉他,却被艾琳死死拽住。艾琳的手抖得厉害,却硬是把他往窗边推:“走!泽川说得对!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
后窗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寒风卷着雪沫子往脖子里钻。欧霸回头望去,只见泽川的身影消失在堂屋门口,紧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脆响和男人的怒吼。他咬紧牙关,跟着艾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里钻——身后老宅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雪夜。
他们在雪林里躲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枪声和惨叫声都彻底消失了,艾琳才敢带着欧霸往回挪。靠近老宅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欧霸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院墙上挂着护院们的尸体,雪地里浸满了暗红的血,连那口烧了多年的火塘,都被砍得四分五裂。泽川靠在堂屋的柱子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手里却还紧紧攥着斧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还在护着什么。
“泽川……”艾琳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声音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字。
欧霸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像被冻僵了似的。他看到普莱斯站在泽川的尸体旁,白发上沾着血污,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蚂蚁。
“找到你了。”普莱斯转过身,目光落在欧霸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欧霸猛地冲过去,却被普莱斯的手下死死按住。他挣扎着,嘶吼着,眼泪混合着雪水往下淌:“普莱斯!你这个刽子手!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普莱斯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院里的惨状,“欧霸,是你先逃的。我告诉过你,留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安全?”欧霸笑了,笑得眼泪直流,“这就是你说的安全?用我全族的命换的安全?”
普莱斯的指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松开手,站起身:“把他带走。”
手下拖着欧霸往外走,他路过泽川的尸体时,看到哥哥睁着的眼睛里,映着漫天飞雪。艾琳跪在雪地里,死死盯着普莱斯,银灰色的长发被血和雪粘在脸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普莱斯,”艾琳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我不会放过你。”
普莱斯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手下会意,上前想制服艾琳,却被普莱斯拦住:“留着她。”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雪,“让她活着看着,离开我的人,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雾松岭的雪还在下,将老宅的血污一点点掩埋。欧霸被塞进车里,隔着车窗看到艾琳跪在雪地里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雾中。他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他不仅成了笼中鸟,还成了害死全族的罪人。
普莱斯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块手帕。欧霸没接,只是偏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眼神空洞得像没有灵魂的木偶。
普莱斯收回手,将手帕攥在掌心。他知道自己做得狠了,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欧霸彻底断了退路,这只总想飞走的鸟,才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哪怕用恨做锁链,也没关系。
只要能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