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A市顶层的房间添了盆新的绿植，是盆多肉，叶片胖乎乎的，像极了欧霸出逃前总在窗台上摆弄的那盆。普莱斯蹲在茶几旁，手里捏着个小喷壶给多肉浇水，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它——这是他特意让人从雾松岭移栽来的，据说欧家老宅的院子里种了一片。

欧霸坐在沙发上翻书，脚腕上的锁链早就拆了，可他没再提过“走”字。普莱斯这些天没再忙普家和雷家的事，总待在房间里，有时是处理文件，有时就像现在这样，蹲在那摆弄花花草草，倒比以前少了大半的冷硬。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伺候那盆多肉？”欧霸突然开口，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折痕——是他以前留下的。

普莱斯喷壶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你走后，它枯了。”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

欧霸没再说话，只是把书合起来放在膝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喷壶滴水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普莱斯才站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手里还捏着那个小喷壶。

“欧霸。”他突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欧霸，“雾松岭的事……”

“别说了。”欧霸打断他，别开脸看向窗外——A市的天很蓝，不像雾松岭总飘着雪。

普莱斯的指尖攥了攥喷壶，没再提。他知道那是欧霸心里的刺，拔不掉，只能慢慢磨。

傍晚时，普莱斯去厨房煮了碗馄饨，是欧霸以前爱吃的荠菜馅，汤上浮着点翠绿的葱花。他把碗放在欧霸面前，没说话，只是坐在对面看着他。

欧霸拿起勺子，小口喝了口汤。温热的荠菜香在舌尖散开，竟和记忆里张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抬眼看向普莱斯——对方正盯着他的碗，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点紧张，像在等他评价。

“还行。”欧霸低声说，又舀了个馄饨放进嘴里。

普莱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醋瓶递过去：“你以前总爱放两勺醋。”

欧霸接过醋瓶，倒了两勺，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普莱斯居然还记得。

吃完馄饨，欧霸主动收拾了碗，往厨房走时，普莱斯突然跟了上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欧霸的身体僵了下，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普莱斯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带着点温热的湿意，声音低得像叹息：“欧霸，别再走了。”

没有威胁，没有算计，只有一句纯粹的恳求。

欧霸没挣开，也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普莱斯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发颤，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却让普莱斯抱着他的力道瞬间松了松，随即又更紧地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厨房的灯暖黄地亮着，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碗还放在料理台上，馄饨的香气还没散。欧霸靠在普莱斯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恨还在，雾松岭的血也没干，但心里某个角落，好像真的被这个总笨拙地对他好的人，悄悄暖化了一小块。

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逃了。

至少有人会记得他爱吃荠菜馄饨，爱放两勺醋。

至于以后……

欧霸闭上眼，任由普莱斯抱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现在这样，就先这样吧。

锁链早就拆了，可他没走。或许不是因为怕，不是因为无处可去，只是……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