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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猎影

法医的恋爱日常

矿道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水。无恙紧贴着冰冷的盐壁,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防护服面罩内凝结的水汽瞬间被干燥的空气吸走,只留下刺喉的盐粒感。手腕上的水分计量器:【64%】。指针下落的幅度,比在相对“安全”的上层区域明显加快。

  GEOS-7(祁斯年)走在前面几步,他的降噪耳罩隔绝了大部分环境音,沉重的防护靴踩在粗糙的盐岩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咚…咚…”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节奏。他手中的便携式声波探测器偶尔发出极轻微的嗡鸣,绿色的扫描线在黑暗中跳动,映亮他面罩视窗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另外三名玩家跟在后面,步履沉重。一个叫老陈的壮硕男人,一个叫小雅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叫李工的瘦削技术员。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弦。自下矿以来,除了无处不在的“矿坑低语”和GEOS-7的敲击声,他们什么也没遇到。但这种平静,在刻着矿坑法则的盐壁警示下,显得尤为可怖。

  “妈的…这鬼地方,”老陈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面罩传出来,变得模糊不清,音量稍大就在狭窄的矿道里引起一阵嗡嗡的回响,“连个耗子都没有,渗得慌。”“法则说了,安静。”小雅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巨大的盐晶簇在头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李工则一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计量器,【59%】,他的嘴唇干裂起皮。

  无恙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面的GEOS-7。他注意到祁斯年敲击岩壁的频率变了。不再是那种精准、间隔一致的采样敲击,而是偶尔会夹杂一两个稍快或稍慢的节奏,像是…犹豫?或者某种无意识的模仿?无恙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自己模仿心跳的敲击。

  就在这时,GEOS-7突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探测器发出急促的、尖锐的“嘀嘀”声!红灯疯狂闪烁!

  “静默…猎手…”GEOS-7的声音透过防护服传来,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迅速关闭了探测器刺耳的警报,只留下红灯闪烁,同时身体紧贴岩壁,做了个“噤声、贴墙”的战术手势。

  死寂瞬间降临,比之前更甚。连那恼人的“矿坑低语”似乎都消失了。只有五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防护服内被无限放大。

  老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矿镐。小雅捂住嘴,身体微微发抖。李工则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沙…沙…沙…

  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盐粒在巨大平面上滚动的摩擦声,从矿道深处传来。声音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它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就在很近的地方。

  无恙耳后的鳞片骤然收紧,传来针刺般的警告!他猛地抬头看向矿道顶部!

  就在他头顶上方,一片巨大的、倒垂的盐晶簇阴影中,一团与盐晶颜色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的东西动了一下!它扁平、宽大,如同巨大的、苍白的蝠鲼,边缘不规则地蠕动着,紧贴着盐晶壁无声滑行!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有靠近中心的位置,似乎有某种感应震动的器官在微微脉动——静默猎手!

  “上面!”无恙用尽力气低吼,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沉闷压抑。

  老陈反应极快,矿镐带着风声猛地向上挥去!镐尖狠狠砸在那东西的边缘!

  “噗嗤!”

  没有血肉飞溅的声音,只有如同砸碎一堆干燥盐块般的闷响!被击中的部位瞬间碎裂,化作一大蓬细腻的白色盐尘!然而,碎裂的部分并未影响猎手的核心!它仿佛没有痛觉,被攻击的瞬间,中心脉动的器官猛地一亮!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了老陈!他感觉体内的水分正疯狂地透过防护服被抽走!喉咙干得如同火烧,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失去弹性!水分计量器指针疯狂左摆:【45%】…【40%】!

  “呃啊——!”老陈发出痛苦的嘶吼,矿镐脱手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声音如同引爆了炸药!矿道深处,更多的“沙…沙…”声响起!黑暗中,数点微弱的脉动光芒亮起!不止一只!

  “跑!”小雅尖叫一声,转身就往来路逃去!

  “别跑!贴墙!震动会吸引它们!”李工绝望地大喊,但他自己也被恐惧攫住,双腿发软。

  场面瞬间混乱!老陈被猎手吸附,痛苦挣扎。小雅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在矿道中激起阵阵回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另外两只猎手,它们如同巨大的白色壁虎,顺着盐晶壁飞速滑向她!李工则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逼近的脉动光芒。

  GEOS-7的反应最“专业”。他没有试图救人,而是迅速后退,紧贴岩壁,将自己的震动降到最低,同时举起手中的声波探测器,似乎想尝试用特定频率干扰猎手。但他的动作在无恙眼中,却透着一股系统指令般的冰冷效率。

  无恙没有犹豫。他抄起老陈掉落的矿镐,狠狠砸向吸附在老陈身上的猎手核心!同时,他耳后的鳞片高频震颤,异变的“音叉”结构微微发烫——他尝试调动那在极度干燥环境中萌芽的、尚不稳定的声波能力!

  “嗡——!”

  一股无形的、定向的高频短波从无恙头部鳞片处射出,直冲猎手核心!那核心脉动的光芒猛地一滞,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灯泡!吸附老陈的吸力瞬间消失!猎手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通过震动空气传递的怪异感觉),整个身体剧烈抽搐,碎裂的部分更多了!

  老陈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皮肤灰败,计量器停在【38%】,命悬一线。

  但无恙的举动,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入巨石!他制造的声音(矿镐砸击和他自身能力的嗡鸣)以及高频短波造成的局部震动,瞬间吸引了矿道内所有猎手的注意!包括那两只扑向小雅的猎手,也猛地调转方向,中心脉动的器官锁定了无恙!

  数道致命的吸力同时笼罩过来!无恙感觉瞬间像被丢进了沸腾的沙漠,全身的水分都在尖叫着被抽离!鳞片处的音叉结构过载般灼痛!计量器:【52%】…【48%】…飞速下降!

  就在这生死一瞬,一个身影猛地挡在了无恙身前!

  是GEOS-7!

  他不知何时关闭了声波探测器,高大的防护服身影如同一堵墙。他没有攻击猎手,而是将手中一个圆柱形的、正在发出稳定低频“嗡鸣”的装置——便携式低频共振稳定器(通常用于测绘时稳定脆弱的盐晶结构)——狠狠砸在脚下的盐岩地面上!

  “咚!!!”

  一声沉闷而浑厚的巨响!与矿镐的脆响和声波的高频截然不同!强烈的、规律的低频震动瞬间以GEOS-7为中心扩散开来!

  效果立竿见影!

  几只扑向无恙的静默猎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核心脉动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它们吸附的动作被打断,身体在空中或岩壁上痛苦地扭曲、翻滚,仿佛这稳定的低频是它们的剧毒!它们放弃了攻击,如同受惊的白色幽灵,飞速地贴着岩壁,无声地滑向矿道更深、更暗的角落,消失在黑暗中。

  矿道内再次恢复死寂。只有稳定器发出的低沉“嗡鸣”声在回荡,还有几人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无恙脱力地靠在岩壁上,防护服内已被冷汗浸透(虽然瞬间又被蒸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GEOS-7。祁斯年背对着他,弯腰捡起稳定器,动作依旧精准。但无恙敏锐地注意到,祁斯年防护服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防护帆布被猎手碎裂时飞溅的、带有高浓度记忆盐晶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一缕灰白色的、带着细微结晶的烟雾,正从破损处缓缓渗出!

  那是矿坑最致命的盐晶尘埃!正在侵入他的身体!

  “你的手臂!”无恙急切地低喊,想上前查看。

  GEOS-7猛地转过身,防护面罩后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混杂着一丝…怒意?或者说是系统指令被打乱后的剧烈冲突?他举起完好的右手,对着无恙做了一个极其严厉、不容置疑的“停止”手势。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电子过滤后的失真,却异常清晰:

  “目标WN-941,声源污染等级:极度危险。依据《深层勘探安全协议》第17条,予以强制隔离。”他指了指惊魂未定的小雅和李工,“你们,带伤员(指向昏迷的老陈)撤到S-3号标记点。他,”地质锤指向无恙,“跟我走。”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无恙制造了噪音和震动,引来了猎手,是危险源。但无恙知道,这更是祁斯年(或者说,GEOS-7程序)在保护其他人,并将他这个“麻烦”单独控制起来。

  小雅和李工如蒙大赦,艰难地架起昏迷的老陈,沿着GEOS-7指示的方向踉跄退去。

  GEOS-7不再言语,转身走向矿道另一条岔路。无恙默默跟上,目光死死盯着祁斯年左臂破损处渗出的那缕灰白色烟雾。他能看到,烟雾接触到的防护服内部,已经开始有细微的、针尖大小的盐晶在皮肤上凝结!盐噬…开始了。

  他们沉默地行走了约二十分钟,矿道越来越狭窄,最终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被巨大盐柱半掩着的洞口。GEOS-7用地质锤在洞口旁一块特定的盐岩上敲击了一串复杂的节奏(类似心跳,但更急促)。盐柱内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洞口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两人勉强进入的小型空间。

  这是一个共鸣腔。空间不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四壁和穹顶布满了一种特殊的、结构极其致密的巨型稳定盐柱。这些盐柱散发着微弱的、恒定的乳白色光晕,将小空间照亮。最奇妙的是,一进入这里,外界的“矿坑低语”完全消失了,连空气都似乎不再那么干燥得令人窒息。空间内只有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稳定的“嗡鸣”声在回荡,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这就是GEOS-7标记的“安全点”。

  GEOS-7率先进入,无恙紧随其后。洞口在他们身后无声滑闭。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尽管隔着防护服)。GEOS-7背对着无恙,迅速检查自己左臂的破损。他撕开被划破的防护服内衬,露出了下面的皮肤。无恙倒吸一口冷气——伤口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并且布满了细小的、如同霜花般的白色盐晶颗粒!这些颗粒正在缓慢地、顽固地向四周的皮肤蔓延!

  祁斯年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型密封喷罐,对着伤口喷出一种透明的凝胶。凝胶迅速凝固,暂时封住了破损口,阻止了更多盐尘侵入,但对已经形成的盐晶似乎效果甚微。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熟练而冷静,仿佛在修理一台机器。

  无恙脱下自己的手套,想帮忙:“让我看看…”

  “保持距离。”GEOS-7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你的声音和存在,本身就是污染源。”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指降噪耳罩依然戴着。

  无恙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祁斯年手臂上蔓延的盐晶,心如刀绞。这伤,是为他挡的。他靠在冰冷的盐壁上,目光无意中扫过GEOS-7放在一旁打开的工具包。

  工具包的内衬里,卡着一个东西。

  一个怀表。

  黄铜外壳,早已失去光泽,布满划痕。表盖在刚才的混乱中似乎被撞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表盘——指针早已停摆。但吸引无恙目光的,是表盖内侧。

  那里,用极其精细的刻痕,刻着一幅简陋却生动的图案:几道波浪线,半个初升的太阳。海边的日出。

  正是那块在之前的副本中,无恙送给祁斯年的怀表!它竟然还在!而且被带到了这里!

  此刻,怀表的状态很糟糕。表盖的连接轴断裂了,玻璃表蒙也碎了半边,里面的零件暴露在外。

  GEOS-7处理完伤口,似乎注意到了无恙的目光。他顺着无恙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块破损的怀表。他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将怀表从工具包里拿了出来。

  他冰冷的、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指,抚过断裂的表盖轴,抚过破碎的表蒙,最后停留在表盖内侧那幅小小的刻痕上。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然后,在无恙屏息的注视下,GEOS-7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地质测绘员GEOS-7”身份的事情。

  他放下了地质锤。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小罐用于粘合岩石样本的透明矿物粘合剂,以及一小瓶极其细腻的纯净盐晶粉末(可能是用于校准仪器的)。他用刮刀取了一点粘合剂,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断裂的表盖连接处。接着,他捻起一小撮盐晶粉末,如同最精细的金匠,将粉末均匀地撒在粘合剂上。粉末在粘合剂未干时迅速融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带着星砂般微光的填充物。

  他做得极其专注,极其认真。防护面罩后,那双总是冰冷审视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眼前的怀表和手中的工作。他不再是那个执行指令的测绘员,更像是一个…修复师。

  他没有试图修复内部的机芯,只是专注地粘合着表盖,填补着表蒙的缺失处,用带着盐晶粉末的粘合剂,笨拙而执着地修复着那幅海浪与日出的图案。仿佛修复的不是一块表,而是某个被深埋的、无比重要的东西。

  小空间内,只有稳定盐柱发出的微弱“嗡鸣”,和粘合剂涂抹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无恙静静地看着,喉头发紧,眼眶发热。耳后的鳞片不再刺痛,反而传来一种温热的、酸涩的脉动。

  祁斯年手臂上的盐晶仍在蔓延,如同不详的纹身。但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掌心那块用盐晶和粘合剂笨拙修复的、承载着海浪与日出的怀表上。

  沉默在共鸣腔中蔓延,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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