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秒,白昼从天而降在沈晋祈和林佳怡眼前。
他的响指像一枚冰锥,把世界钉在原地。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通知一下,你们该付出代价了。”
来无影去无踪,当他彻底消失的时候,林佳怡和沈晋祈有一瞬间是没反应过来的。
代价两个字快要刻进骨髓。
那么刺痛。
沈晋祈的指尖还停在剪刀刃口,血珠悬而未落;林佳怡的睫毛上还沾着凌晨的雾气。
下一秒,冰面碎裂——时间重新流动,代价像潮水漫过脚踝。
林佳怡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她第一次主动走进何薄——那个曾带头霸凌余念的人——的教室,嘴角扬起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弧度。
“没什么。”
“要和我一起出去喝奶茶吗?”
嗓音甜得发腻。
镜头感在脑内闪回:
——余念在街道十字路口回头,眼里碎光。
——何薄把吸管插进余念的奶茶里,笑得像一条蛇。
——林佳怡站在旁边鼓掌,掌心生疼。
她知道自己被剧情攥住了,却挣不开。
每一次对余念说出违心的刻薄话,她都感觉那根线在心脏上缠紧一圈,勒出血痕。
余念本想来找林佳怡,却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何簿。
那个,她视为的噩梦。
可是林佳怡怎么可能会和何簿扯上关系?!
她们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吧。
可看着眼前的所有,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是可能的。
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发出一阵笑。
又苦又涩。
心脏像是被铁丝缠紧,勒出血。
余念转身离开。
林佳怡盯着那个她触碰不得的背影,唇瓣被咬破了血。
沈晋祈是唯一的例外。
白昼的锁链绕过了他。
于是,他成了余念的绷带和止痛药。
在林佳怡与何薄并肩而行的那些午后,他只能站在图书馆后排,看余念把书翻得哗啦作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念念,抬头。”
他蹲在她面前,声音低到尘埃里。
“那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迫不得已。”
控制两个字他无法说出来,却心含悲痛地看着。
余念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抖得像断翅的鸟。
沈晋祈伸手,却只敢停在半空——
余念半夜做噩梦,他隔着手机给她讲《小王子》,讲到自己声音沙哑。
他知道余念现在只有他了。
可背叛来得太快。
先是林佳怡在朋友圈晒出与何薄的合照,配文:
【新朋友,比旧人更懂我】
再是体育课,何薄“不小心”把篮球砸到她脚踝,旧伤裂开。
她跌坐在地,看见林佳怡站在人群外——
那双曾经为她夹面的手,此刻插在兜里,指甲掐进掌心。
余念疼得发笑,笑声碎在喉咙里。
她开始做奇怪的梦:
——梦里她把剪刀捅进林佳怡的肩膀,血却从自己的胸口喷涌。
——梦里她站在天台边缘,沈晋祈在后面喊“别跳”,她却回头,看见他眼底也缠着线。
梦醒后,她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央,车灯照出惨白的脸。
司机骂骂咧咧,她才发现自己赤着脚,掌心攥着一把碎玻璃。
沈晋祈匆忙赶来,将她领回家。
在清洗伤口时,余念问。
“你也会离开我吗?”
沈晋祈信誓旦旦。
“永远不会。”
可是在第二个月,沈晋祈的锁链终于落下。
剧情命令他:
【在余念最崩溃的时候,用她曾经最信任的声音,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那天暴雨,余念发高烧,迷迷糊糊抓住沈晋祈的袖口。
“阿祈,我只有你了……”
沈晋祈的喉咙像被灌了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得残忍:
“念念,你记错了。
林佳怡从未把你当过朋友,
我也没有。”
余念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像被掐断电源的屏幕。
沈晋祈说完,嘴角自动上扬——剧情要求的“胜利微笑”。
可他的眼泪顺着笑容滚落,烫得惊人。
所有他从前发自内心的承诺和安慰,都在此刻成了刺向余念最狠的刀。
他终于明白白昼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控制他了。
这就是神明的精心之处。
在无意间,他自己就伤害了余念。
而经历了双重背叛的余念开始失眠。
她睁着眼到天亮,听天花板上的裂缝像一张嘴在嘲笑:
“看,连你的朋友都不要你了。”
夜里,她站在浴室镜子前,把冷水开到最大,看自己的脸在水汽里扭曲。
她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吗?”她问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不说话,只有水珠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像廉价的眼泪。
高烧后的余念开始频繁“意外”:
——在无人的楼梯口踩空,小腿骨折;
——在实验课上打翻浓硫酸,手背灼伤;
——凌晨三点站在马路中间,被疾驰的摩托擦出血痕。
可监控里分明是她自己抬脚、自己伸手、自己冲向马路。
没有提线,没有命令。
她站在病房窗前,看楼下人来人往,忽然笑了。
“原来我也可以操纵自己。”
笑声嘶哑,像砂纸磨过玻璃。
而目睹一切的林佳怡和沈晋祈,在无人的地方开始愤怒的质问。
“你骗我?!”
“你说过你不会再让她受剧本的控制,可她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白昼的笑声像撕开了一道裂缝。
那么刺耳。
“你知道吗林佳怡?”
白昼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林佳怡的心脏。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余念,”
神的笑更加愉快了,仿佛他即将说出的是件天大的喜事。
“从一开始就不受剧情的控制。”
“轰。”
林佳怡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
余念从一开始就不受剧情控制……
偏偏白昼的话还在继续。
“实话和你说吧。”
“我创造了这个世界,会随机选中一个人并预言她的未来,而后在此基础上增加几条支线来丰富故事的情节。”
“这个人就是余念。”
“所以,你们才是我创造出来的,”
“余念,是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的人。”
“她当然不会受剧情的控制啊。”
林佳怡输的彻底。
当沈晋祈的质问回荡在半空。
“你骗我?!”
“你说过你会让她活着,”
“可她现在却总是出意外”
白昼嗤笑。
“对啊,她现在不是活着吗?”
他的笑彻底击溃了沈晋祈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说过让她活着,可你没说让她怎么活着。”
“所以我就让她活着,”
“的前面,加了一个形容词——悲惨。”
他甚至开心地鼓起了掌。
“怎么样?这个形容词是不是很好?”
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
他们被这个神明耍了。
神明和他们玩了字眼游戏。
所以,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不是等价交换,而是“高利贷”。
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付出了千万倍的代价。
所有人都被骗了。
白昼的离开一如曾经。
无影无踪。
而余念每一次都在剧痛里获得短暂清醒。
所以她学会了利用剧情:
故意让自己受伤,好让林佳怡和沈晋祈的锁链短暂松动;
故意在镜头死角里,用血在墙上写“救我”。
白昼在半空俯瞰,像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悲剧。
“对,就是这样。”
他的指尖缠绕着猩红的丝线,每一根都连着余念的痛觉神经。
“再疼一点,再恨一点,
痛苦就满溢了。”
某个雪夜,余念坐在医院长廊,脚踝打着石膏,手里握着林佳怡偷偷塞进来的纸条: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字迹被水渍晕开,像哭过的脸。
沈晋祈坐在对面,手腕缠着约束带——
他白天刚试图用剪刀刺向自己的喉咙,只为阻止自己再次伤害她。
余念抬头,透过走廊尽头的窗,看见漫天大雪。
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雪落:
“林佳怡,沈晋祈,
你们看,雪是热的。”
她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掌心向上。
雪花落在溃烂的皮肤上,瞬间融化成水,混着血,像滚烫的泪。
那一刻,林佳怡和沈晋祈同时捂住胸口——
他们听见锁链“咔嚓”一声,断了一环。
眼眶渐渐酸涩时,余念却垂下眼,轻声补刀:
“别哭。”
“别救我。”
“我要用这把火,”
“烧掉整个剧本。”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三人交叠的影子。
痛苦在雪里燃烧,白得刺眼。
当余念渐渐失去血色变成一具尸体,沈晋祈和林佳怡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甚至无法阻止余念的死亡。
人却开始哄嚷,恐慌弥漫开来。
两人像是被什么蛊惑带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然后在不久的两天后,在余念的葬礼上发现——
他们终于不再受剧情控制了。
半空中的白昼饶有趣味地欣赏这一幕。
口中轻声呢喃。
“大结局了啊。”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
偏头看向一旁的剧本——和上次沈晋祈看的截然不同的一个剧本。
人物觉醒,透露剧本……
这些本来就是剧情的一环啊。
他伸了个懒腰,顺手牵出了下一个剧本。
“走吧,下一个世界。”
他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身旁那个似乎只有十四岁的女孩。
于是她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江穗。”
“江家的江,谷穗的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