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场

缆车顺着钢索缓缓向上爬升，窗外的雪景像被打翻的牛奶，漫无边际地铺展到天边。山本耀司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白气瞬间模糊了一小块视野，他正用指尖无意识地在雾蒙蒙的痕迹上划着圈，忽然被身边人带着点雀跃的声音打断。

高桥凉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硬纸板，边角被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他把卡片在手心磕了磕，让边缘对齐，像献宝似的递到山本耀司面前：“呐呐，山本同学我们来玩抽卡吧。”

山本耀司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瞥了眼那些画着歪歪扭扭滑雪板和雪人图案的卡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语气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要。”

“来嘛来嘛，就抽一次。”高桥凉介不依不饶，把卡片又往前递了递，指尖因为天冷泛着点红，“你看这是我昨晚画的，抽到‘雪人’可以免一次今天的热可可钱，抽到‘滑雪板’……就罚你等下教我个新动作。”

缆车轻微晃了一下，山本耀司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高桥凉介那双亮得像落了雪光的眼睛上。对方正歪着头看他，嘴角扬着点期待的弧度，手里的卡片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很幼稚。”山本耀司吐出三个字，却还是伸出手，在那叠卡片里随意抽了一张。

卡片背面是片简笔画的雪花，他刚要翻过来，就被高桥凉介按住了手背：“等等，先吹口气，据说这样容易中大奖。”

“……”山本耀司沉默地抽回手，没吹，直接把卡片翻了过来。

是个被涂成蓝色的雪人，肚子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高桥凉介“哇”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夸张的遗憾：“居然中了免单，看来今天得我请热可可了啊。”

山本耀司把卡片丢还给他，重新转向窗外。缆车已经快到山顶，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雪粒的凉意。他听见身后高桥凉介在小声嘀咕“早知道把‘滑雪板’画多一点了”，嘴角没忍住，悄悄向上弯了弯，又很快压平，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嗤笑，混在风声里，没被任何人听见。

缆车抵达山顶的提示音刚落，门就被外面的冷风撞开一道缝，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扑进来。山本耀司刚站起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招呼声。

萩原研二穿着亮黄色的滑雪服，像个移动的小太阳，正朝他用力挥手，脸上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晃眼。他身边站着个穿黑色滑雪服的男人，身形挺拔，一头蓬松的黑色卷发被风撩得微微晃动，墨镜架在鼻梁上，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山本君，又见面了！”萩原研二几步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厚厚的外套传过来，“居然能在这儿碰上，也太巧了吧？”

“是很巧，萩原君。”山本耀司点头应着，目光不自觉扫过他身边的人。

“哦对了，给你介绍下。”萩原研二侧身让出位置，胳膊自然地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这是我的幼驯染，松田阵平。小阵平，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山本耀司。”

松田阵平抬了抬下巴，视线从山本耀司的眼镜滑到他规规矩矩扣到顶的滑雪服拉链，墨镜后的目光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随即抬手扯了扯手套，声音有点闷：“原来你就是hagi说的，长得很好看、看起来乖乖的那个人。”

山本耀司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萩原研二，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没想到萩原君是这么评价我的。”

“本来就是嘛，”萩原研二笑嘻嘻地插言，“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斯斯文文的，像那种会把笔记整理得超整齐的好学生。”

旁边的高桥凉介听到“乖”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假装系滑雪靴的带子。他肩膀微微抖动，心里把山本耀司偷偷腹诽了八百遍——这家伙哪点乖了？上次在剑道社故意把竹剑劈到他脚边，害他差点摔个狗吃屎；还有上次考试前，明明说没复习，结果成绩出来比谁都高……看着乖乖的，一肚子蔫坏水。

松田阵平似乎察觉到高桥凉介的小动作，挑了下眉，没说话。山本耀司倒是瞥见了，不动声色地用滑雪杖轻轻戳了戳高桥凉介的后背，力道不重，却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高桥凉介立刻收了笑，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还冲松田阵平点了点头：“我是高桥凉介，山本的朋友。”

“松田阵平。”对方言简意赅地回了句，算是打过招呼。

山顶的风更烈了，吹得人耳朵发疼。萩原研二搓了搓手，提议道：“既然碰上了，等下一起滑下去吧？前面那段雪道超棒的！”

山本耀司看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高桥凉介，又瞥了眼一脸“快点同意”的萩原研二，最后把目光落在始终没摘墨镜的松田阵平身上，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以后和这两个人的交集，怕是躲不掉了。

“行啊，”高桥凉介先应了声，还冲山本耀司挤了挤眼，“正好我新学了个转弯动作，正想找地方试试。”

萩原研二眼睛一亮，拍了下手：“那太巧了！小阵平昨天还说要挑战高级道呢，要不咱们兵分两路？”

松田阵平嗤了声，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露出那双带着点桀骜的眼睛：“谁跟你兵分两路，等下看谁先到山脚的休息区。”

“赌什么？”萩原研二立刻接话，像是早就等着这句。

“输的人请热可可，要最大杯的。”松田阵平说着，已经弯腰检查起滑雪板的固定器。

山本耀司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赌约，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刚踩上雪板，就被高桥凉介拽了一把：“走了走了，别被他们落下。”

雪道上的风更急，卷着雪沫子打在护目镜上。高桥凉介果然在试着新动作，转弯时带起一片雪雾，差点撞到旁边的防护网，被山本耀司用雪杖轻轻拨了一下才稳住。

“喂，你这家伙能不能专心点？”山本耀司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高桥凉介回头冲他笑：“怕什么，有你在呢。”

另一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早冲出去老远。萩原滑得花哨，时不时停下来等松田，还故意往他身上泼雪；松田嘴上骂着“麻烦”，却总在转弯处放慢速度，等对方跟上来再加速。

山本耀司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好像每次他们凑到一起，都像这样吵吵闹闹，却又莫名合拍。

快到山脚时，松田阵平果然第一个冲过“终点线”，靠在休息区的柱子上喘气，脸上沾着雪粒。萩原研二紧随其后，摘了护目镜，头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可恶，就差一点！”

高桥凉介扶着山本耀司的胳膊停下来，笑着打趣：“看来有人要大出血了。”

萩原研二哼了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走，买热可可去，算我请大家的。”

松田阵平挑眉：“你这是想赖账？”

“哪能啊，”萩原研二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小卖部拖，“顺便给你加份红豆馅，看你刚才滑得脸都冻红了。”

高桥凉介碰了碰山本耀司的手肘：“你看，我就说一起玩有意思吧。”

山本耀司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两个打打闹闹的背影，嘴角悄悄扬起一点弧度。阳光穿过云层落在雪地上，晃得人眼睛发暖，手里的雪杖还带着点凉意，却让人觉得这寒假的第一天，好像比想象中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