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光阴像指缝间的流沙,悄无声息地溜走。这十三年里,山本耀司像是被重塑了一般——曾经吊儿郎当的习气被彻底打磨干净,课堂上不再是趴着睡觉的身影,作业本上的字迹也从潦草变得工整。连从前总摇头说他“不成器”的老师,见了他都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脱胎换骨”。他甚至凭着一股狠劲跳了级,比同龄人更早拿到毕业证,而后干脆利落地租了办公室,开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公司,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本耀司正对着电脑屏幕审阅一份合同,手边的手机突然“嗡”地振了一下。他随手拿起,屏幕上跳动着“萩原研二”的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喂,hagi。”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点工作后的微哑。
“小耀司,今晚有空吗?”萩原研二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夹杂着隐约的背景音,“好久没聚了,出来喝一杯?”
山本耀司扫了眼桌角的行程表,今天的任务基本都已收尾,便应道:“行啊,刚好今晚没安排。不过可能要晚点,手头还有点事得处理完。”
“没问题!”萩原一口答应,“那我和小阵平先去老地方等你,你忙完直接过来就行。”
“等等。”山本耀司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严肃了几分,“跟你说,别让那个小卷毛碰菜单,我怕他故意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整我。”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萩原的大笑声:“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菜单我保管,绝对不让他沾边。”
话音刚落,就听见松田阵平带着点愤愤不平的声音插了进来,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他皱眉的样子:“哈?hagi你怎么能这样?我点的东西哪里奇怪了?”
山本耀司挑了挑眉,对着电话喊了句:“就是很奇怪!上次那芥末章鱼烧谁受得了?”
“那是你味觉有问题!”
“是你审美有问题!”
眼看又要吵起来,萩原连忙在中间打圆场:“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等见面再吵。小耀司你先忙,我们挂啦。”
挂了电话,山本耀司看着屏幕上还没关掉的通话界面,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漾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指针堪堪滑过八点五十,山本耀司合上笔记本电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下楼。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穿过几条熟悉的街道,最终停在那家挂着暖黄灯笼的居酒屋前。这里是他们几个多年的老据点,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常去的包厢。
拉开包厢门时,里面果然传来压低的嘀咕声。萩原研二正拿着菜单跟松田阵平比划,见他进来,两人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要我说,直接点一份爆辣咖喱,保证辣得那个笑面虎说不出话。”松田阵平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手指还点在菜单上某个红彤彤的图案上。
山本耀司刚脱到一半的外套顿了顿,凉凉地接话:“你敢点,我就敢让你明天直接在警视厅值班室醒过来,连家都回不去。”
松田阵平抬眼,标志性的半月眼瞥过来,语气里满是嫌弃:“真是慢啊,山本大老板。”
山本耀司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施施然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回敬:“没办法,毕竟不像你,天天累死累活追嫌犯,连个完整的假期都捞不着。”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不像我,时间自由得很,假期多到用不完哦~”
“你这家伙!”松田阵平果然炸毛,手按在桌上就要起身,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好啦好啦,你们俩一见面就吵,能不能消停会儿?”萩原研二连忙伸手按住松田,又冲山本耀司使了个眼色,“快坐好点菜,我肚子都饿了。”
山本耀司耸耸肩,正准备拿起菜单,包厢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吓住,声音划破了居酒屋原本热闹的氛围,带着浓浓的恐惧,让人听着心头一紧。松田阵平的表情瞬间变了,刚才的玩笑神色一扫而空,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也皱起眉,和松田对视一眼,两人多年的职业本能让他们立刻警惕起来。山本耀司放下菜单,眼神沉了沉,跟着站了起来。
包厢外的走廊上已经乱了起来,好几扇门都敞着,有人探出头来张望,脸上带着惊慌和疑惑。松田阵平反应最快,一推开门就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萩原研二紧随其后,山本耀司也快步跟了上去。
出事的地方在居酒屋最里面的包间,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酒气和异样的味道扑面而来。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仰面倒在榻榻米上,脸色发青,嘴角还残留着白色的泡沫,身体时不时轻微抽搐一下,看着触目惊心。角落里缩着几个男女,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更让人在意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竟然没跟着大人躲在角落,反而踮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小眉头皱着,眼神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正专注地打量着倒地的男人和周围的环境,像是在寻找什么线索。
“都别动!”松田阵平沉声喊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和萩原研二虽然是爆处组的,平时打交道最多的是爆炸物,但维护案发现场的基本常识早已刻在骨子里。两人迅速分工,松田阵平上前查看男人的状况,手指搭上对方的颈动脉,眉头越皱越紧;萩原则快步走到门口,拦住想涌进来的围观者,“抱歉,麻烦大家退后一点,不要破坏现场,我们已经报警了。”
山本耀司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身上。那男人正蹲在倒地者旁边,一手摸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眼神倒是挺专注,只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咦……”山本耀司盯着他的侧脸,忽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最近新闻里常出现的那个侦探吗?好像叫毛利小五郎,听说破案很厉害,但总带着点让人啼笑皆非的迷糊劲儿。他正想着,就见那小胡子男人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嚷嚷起来:“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一起谋杀案!”话音刚落,旁边那个小男孩突然用一种老成的语气低声吐槽了一句:“笨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山本耀司耳中。他挑了挑眉,觉得这小孩子好像有点奇怪。
松田阵平的手指在男人颈动脉上停留了几秒,随即收回手,脸色凝重地对萩原研二摇了摇头:“没气了。”
这话一出,角落里的几人顿时发出压抑的啜泣声,有人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居酒屋的老板也闻讯赶来,脸都白了,搓着手在门口打转:“这、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刚才还好好的……”
萩原研二安抚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语气沉稳:“您先别慌,我们已经报了警,等警方来处理就好。麻烦您让店里的客人暂时不要离开,也别让任何人再进这个包间。”他说话时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目光在那几个缩在角落的男女身上停顿片刻——他们之中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有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还有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但恐惧之下,似乎还藏着些别的情绪,像是慌乱,又像是刻意掩饰的紧张。松田阵平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尸体周围的环境。
男人手边倒着一个空了的清酒杯,杯沿上似乎还沾着点什么,他没敢碰,只是用手机拍下照片。榻榻米上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男人的衣着也还算整齐,除了嘴角的白沫,看起来倒像是突发疾病。但松田阵平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那男人的眼睛是圆睁着的,瞳孔收缩,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了痛苦和惊愕的表情,不像是自然发病的样子。
这时,那个在现场乱逛的小男孩突然停下脚步,蹲在尸体不远处,盯着地上的一小块水渍出神。他个子太矮,得踮着脚才能看清,小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想去碰,却被毛利小五郎一把拉了回来。
“柯南!别乱碰!”毛利小五郎粗着嗓子呵斥,脸上却带着点得意,仿佛已经胸有成竹,“小孩子家别捣乱,看叔叔怎么找出凶手!”他清了清嗓子,转向那几个嫌疑人,摆出侦探的架势,“你们刚才都和死者在一起吗?最后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被问到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我们是同事,今晚是部门聚餐……刚才还在喝酒聊天,他说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包间休息一下,我们就……就各自去别的地方了,谁知道……”
“他不舒服?”松田阵平抬眼看向他,“具体是什么症状?”
“好像是说头晕……”年轻女人接话,声音细弱蚊蝇,“他还说有点恶心,我们以为是喝多了,就让他先回来了……”
山本耀司站在一旁,没上前打扰松田和萩原的工作,只是安静地观察着。他的视线掠过那几个嫌疑人,掠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了毛利小五郎和那个叫柯南的小男孩身上。毛利小五郎正手舞足蹈地分析着,说的话漏洞百出,连旁边的围观者都听得一脸茫然。反倒是那个叫柯南的小男孩,看似在捣乱,眼神却总在关键的地方停留——他刚才盯着的水渍,似乎是从桌角延伸过来的,隐约能看出一道浅淡的痕迹,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擦拭过。
突然,柯南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撞到了桌腿,桌上的一个空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毛利小五郎气得想揍他,却见柯南蹲下去捡碎片时,偷偷用手指沾了点桌角残留的液体,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随即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山本耀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孩子不简单。他再看向毛利小五郎,突然想起新闻里说,这位名侦探破案时总喜欢“沉睡”,醒来后就能说出真相,难不成……和这个小男孩有关?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居酒屋门口。目暮警官带着部下快步走进来,看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时愣了一下:“松田君?萩原君?你们也在这儿?”
“碰巧来聚餐,目暮警官。”萩原研二迎上去,简单说明了情况,“死者是这家公司的职员,初步判断可能是中毒,但具体死因需要法医鉴定。现场我们已经保护起来了,这几位是死者的同事,案发前后都和他有过接触。”
目暮警官点点头,指挥着部下开始勘察现场,拍照、取证、询问口供,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毛利小五郎见警察来了,更起劲了,凑到目暮警官身边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推理”,却被目暮警官无奈地打断:“毛利老弟,先让专业的来……”
柯南趁乱溜到松田阵平身边,仰着小脸问道:“警察哥哥,那个人是不是中了毒啊?我刚才看到他嘴角有白沫呢。”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眼神清亮,不像普通小孩那么怯生。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刚才在这附近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柯南眼珠一转,指着桌角:“那里好像有点怪怪的味道,不像酒也不像菜。”
松田阵平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桌角缝隙里闻到一丝极淡的、类似杏仁的苦味。他眼神一凛——是氰化物的味道!
山本耀司站在阴影里,看着松田阵平找到线索时凝重的表情,看着萩原研二在一旁冷静地记录着口供,看着柯南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时不时用稚嫩的语气提醒着警察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氰化物的气味虽然极淡,但对松田阵平这种常年与危险化学品打交道的人来说,熟悉得足以让神经瞬间绷紧。他没声张,只是用眼神示意萩原研二留意桌角,自己则不动声色地绕到那几个嫌疑人面前。
“刚才你们谁进过这个包间?”松田阵平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穿西装的男人、年轻女人,最后落在戴眼镜的男人身上。那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中途进来给他送过醒酒汤,他说头晕,我想着……”
“醒酒汤?”松田阵平打断他,“什么时候送的?用什么装的?”
“就、就在他说不舒服后没多久,用店里的白瓷碗装的……”戴眼镜的男人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着不敢对视。
这时,柯南突然“不小心”撞到了端着证物袋的警员,一袋刚收集的空酒杯摔在地上,其中一个杯底恰好沾到了桌角的液体。他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时,悄悄扯了扯目暮警官的衣角:“警官叔叔,那个杯子好像有点不一样哦。”
目暮警官低头一看,果然发现那只杯子的杯底残留着和桌角相同的淡色痕迹,立刻让鉴识人员取样。而毛利小五郎不知何时已经“沉睡”过去,靠在墙边一动不动——柯南躲在他身后,用变声蝴蝶结模仿着他的声音,开始了推理:“凶手就是你,戴眼镜的先生。”
“毛利小五郎”的声音沉稳有力,“你说送醒酒汤,其实是趁机在汤里加了氰化物。你知道死者有头晕时喝醒酒汤的习惯,特意选了白瓷碗,就是为了掩盖氰化物遇酸可能产生的变色。桌角的痕迹,是你倒汤时不小心洒出来的,后来想擦却没擦干净。”
戴眼镜的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我没有!”
“要不要看看你的袖口?”“毛利小五郎”继续道,“你擦桌子时用了袖口,那里一定还残留着微量的氰化物。还有你口袋里的药瓶——你和死者都有哮喘,用的是同一款吸入器,你刚才趁乱换了他的药,想伪装成哮喘发作,可惜没算到他会先喝了那碗汤。”
证据被一一戳穿,戴眼镜的男人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捂着脸哭了出来:“是他害我被降职,还抢走了我的研究成果……我一时糊涂……”案件告破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深了。目暮警官带着嫌疑人离开,居酒屋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山本耀司。
“真是晦气,好好的聚餐搞成这样。”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语气里却没多少抱怨,更多的是案件解决后的释然。
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转向山本耀司:“抱歉啊小耀司,让你碰上这种事。”
山本耀司摇摇头,看向门口那个跟着毛利小五郎离开的小小身影,若有所思:“没什么,倒是挺……精彩的。”他想起柯南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世界,似乎也藏着不少意想不到的故事。
“还吃吗?”萩原研二指了指冷掉的菜。
松田阵平已经拿起菜单:“当然吃,饿死了——这次我点,保证正常!”
山本耀司挑眉:“我信你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