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回家的路上，晚风卷着街边霓虹的光晕，在山本耀司脚边投下明明灭灭的影。他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指尖摸到手机的冰凉触感，顿了顿，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口。

屏幕亮起，他指尖飞快地敲出一行字——“老鼠还没出洞”，发送至一个没有备注的邮箱。信息发出不过三秒，提示音便急促地响起。

“当心有蛇缠上你了。”

山本耀司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面无表情地长按、删除，连带着发件箱里的记录也一并清空。手机揣回口袋时，他已经抬步走向街角的便利店，仿佛刚才那段隐晦的对话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像是彻底放空了大脑。在音像店翻了半天老唱片，又在面包房盯着刚出炉的铜锣烧看了三分钟，甚至在玩具店门口对着橱窗里的遥控赛车驻足片刻，直到店员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他，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夜色渐浓，喧嚣的街道褪去了白日的热闹。山本耀司终于停下闲逛的脚步，拐进一条通往海边的小路。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远处的灯塔在浪尖投下摇曳的光柱。

他在防波堤边站定，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跟了我一路了，”山本耀司转过身，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角的弧度却带着几分锐利，“你不累吗？”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山本先生倒是有闲心，居然逛了这么久。”

山本耀司摸了摸风衣内侧的口袋，那里藏着一把沉甸甸的枪，金属外壳贴着体温，带来一种隐秘的安全感。他嗤笑一声，目光直直对上对方探究的视线：“当然了，毕竟翘班出来玩，别提多开心了。”

“山本先生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对方语气沉了沉，周身的气压陡然低了几分。

“无非是我挡了你们东部的路，”山本耀司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天气，“至于跟踪这么久吗？大不了，我把Y国的那笔生意让给你们。”

“我倒不知道山本先生会这么好心。”对方显然不信，眉头拧起，语气里带着嘲讽。

“信不信由你，”山本耀司摊摊手，忽然话锋一转，“但貌似那位对Y国的生意很有兴趣哦。”

“那位”两个字出口，对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神里翻涌着无声的控诉，却又碍于某种规矩不能发作。

山本耀司没在意他的反应，右手垂在身侧，指尖看似随意地敲击着掌心，发出轻微的叩击声——哒、哒滴、滴哒……是一串简短的摩斯密码。

那人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起初还带着警惕，渐渐的，嘴角竟扬起一抹淡笑。

“我会和那位传达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期待下次再见。”

话音落，他转身便融入了身后的黑暗，脚步轻得像一阵风，转瞬就没了踪影。

山本耀司站在海边，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海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风雨欲来的动静。他抬手扯了扯领口，转身往回走，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海风吹过的幻觉。

山本耀司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驱车驶向了市中心的写字楼。电梯在顶层停下，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深夜的房间里只有显示屏亮着冷光。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加密的文件夹应声打开，里面是Y国那笔生意的全部资料——从合作方的背景调查到项目的风险评估，甚至连对方几个关键人物的隐秘癖好都记录在案。他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想从他手里拿好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接得住的本事。那笔生意看着是块肥肉，底下藏着的却是能炸穿半条街的雷。真要是让那群急功近利的家伙接过去，怕是刚签完合同就得炸得粉身碎骨。一想到那场面，他竟觉得有几分期待。

接下来的几天，山本耀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白天处理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晚上偶尔去酒吧坐会儿，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对方那边果然没什么动静，想来是在暗地里核实消息，或是在纠结该怎么接这烫手山芋。他不急，钓鱼嘛，最忌讳沉不住气。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山本耀司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走进街角那家常去的咖啡厅。店里人不多，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带着慵懒的暖意。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放下手机，侍者就走了过来，礼貌地问：“您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杯蓝山，谢谢。”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上，看似在发呆，实则眼角的余光扫过店里的每一个人。

没过多久，侍者端着咖啡回来了。白瓷杯放在桌上时，发出一声轻响。山本耀司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上——杯底边缘似乎夹着什么东西，露出一小截米白色的信封角。

他端起咖啡，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杯底，确认那信封是被人刻意塞在这儿的。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眼底漾开一丝兴味。

呵，终于忍不住了。

他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褐色的液体在杯中转着圈。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像在无声地宣告：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