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林梢时，花灵已经坐在了常去的那家茶馆里。
木格窗外的紫阳花开得正盛，紫莹莹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她面前的抹茶碗冒着热气，淡绿色的茶汤里浮着细小的泡沫。
薇露蜷在她搭在桌沿的手腕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还没从凌晨的消耗中缓过来。
“还要一份樱饼吗？”老板娘端来一碟和果子，见花灵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多问了句，“姑娘昨晚没睡好？”
“嗯，起得早了些。”花灵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薇露的翅膀，那里的珠光比平时黯淡了些，“麻烦再来一壶焙茶。”
老板娘应声退下后，她才拿起茶筅，慢悠悠地搅动茶汤。
绿色的涟漪里，映出她平静的脸，仿佛凌晨那场与特级咒灵的对峙，不过是拂过窗沿的一阵风。
“大人，他们会不会追过来呀？”薇露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点发困，“那个白发的眼睛好吓人，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不会。”花灵将一块樱饼掰成小块，递到薇露面前，“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有点意思的异常’，犯不着特意追来。”
她太清楚了。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其他异能者，对“异类”的好奇往往停留在“是否构成威胁”这一层。
昨夜她已经亮明了态度——不主动招惹，也不怕被招惹，更没兴趣掺和他们的世界，这就够了。
就像处理那只特级咒灵时，她选择转化可利用的能量，却对那些彻底腐化的部分毫不留情地焚烧。
温柔是给值得的存在，而清醒的界限，才是保护自己的铠甲。
正想着，茶馆的门被拉开，风铃叮当作响。
花灵抬眼，看见五条悟和夏油杰走了进来，家入硝子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三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脚步顿了顿。
五条悟率先笑起来，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自来熟地拿起她碟子里的樱饼：“好巧啊，花灵小姐也喜欢这家的和果子？”
夏油杰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她腕间沉睡的薇露，没说话。
家入硝子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打开纸袋，里面是刚买的鲷鱼烧，热气腾腾的。
花灵看着被拿走的樱饼，没恼，只是把自己面前的另一碟推了过去：“请便。”她端起抹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茶汤微苦，却带着回甘，“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喝杯茶？”五条悟咬着樱饼，含糊不清地说，“倒是你，刚处理完特级咒灵就来喝茶，心挺大。”
“不然呢？”花灵放下茶碗，眼神平静，“为已经解决的事耗神，不如多喝口茶。”她看向夏油杰，“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该后怕？”
夏油杰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你对咒灵的了解，比我们想的要多。”
不是疑问，是陈述。
“谈不上了解。”花灵淡淡道，“就像农民认得杂草，渔夫识得暗流，不过是本能的感知。”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对你们的‘咒术’，也没兴趣了解。”
这话够直白，几乎是在划清界限。
五条悟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夏油杰用眼神制止了。
夏油杰看着她：“横滨最近不太平，特级咒灵出现的频率在增加。你身上的契约能量对它们来说，像蜜糖对蚂蚁。”
言下之意，是提醒她注意安全，却又没明说要提供保护，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花灵明白了。
这不是示好，更像是一种信息交换——我们告诉你危险，而你需要知道，自己可能成为目标。
“多谢提醒。”她点点头，语气诚恳，“我会注意。”
她没说“请你们帮忙”，也没说“我不怕”，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信息，仿佛在说“知道了，会处理”。
这种态度让五条悟有些意外。他见过太多普通人在得知咒灵的存在后，要么惊慌失措地求助，要么故作强硬地否认，像花灵这样，清醒地接受现实，却又不动声色地划清界限的，很少见。
就像她的力量，温柔地滋养新生的草木，却也能毫不犹豫地焚烧腐朽，这种矛盾的统一，很有趣。
家入硝子把一个鲷鱼烧推到她面前：“谢礼。”
大概是谢她昨晚帮忙处理了特级咒灵，省了他们不少事。
花灵没拒绝，拿起鲷鱼烧，递了一小块给腕间的薇露。
小家伙闻到香味，迷迷糊糊地醒了，抱着那块鲷鱼烧啃了起来。
“看来你们的契约很牢固。”家入硝子看着这一幕，难得多说了一句。
“比看起来的要牢固。”花灵的指尖轻轻拂过薇露的背，动作温柔，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毕竟是从‘死亡’里捡回来的羁绊，不会轻易断。”
这话让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隐约能感觉到，这看似平静的女孩背后，藏着比咒灵更沉重的过往。
风铃再次响起，有新的客人进来。
花灵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茶钱我结过了。”她看了三人一眼，“后会无期，或者……最好别见。”
说完，她转身离开，阳光落在她身上，拉出的影子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侵犯的界限。
五条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咬了口樱饼：“杰，你觉得她这话是认真的？”
夏油杰望着窗外的紫阳花，轻声道：“她是认真的。但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就像那些被吸引来的咒灵，就像她身上那股连六眼都看不透的契约能量，更像她眼底深处，那抹藏在温柔之下的、经历过风浪的沉静。
茶馆里的抹茶还冒着热气，鲷鱼烧的甜香混着焙茶的醇厚漫开来。
一场短暂的相遇落幕，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各自的世界里，漾开了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而花灵走出茶馆，阳光落在她腕间，薇露已经吃饱睡熟了。
她低头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温柔，却也清醒。
这世界从不缺残酷，所以更要护好手里的温暖。至于那些不请自来的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就像处理杂草时，既要懂得浇灌幼苗，也要舍得挥动镰刀。
温柔与锋芒，从来都该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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